“您好客人，需要点什么吗？”

可奥多上身穿着加长版的炼金师术服，遮住了底下一半的触手，另一半触手在地上蠕动着，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灼热晶石6块，火山浆1小瓶，沼泽致幻菇一株，骨鸟鳞片8片。”

客人报了四样材料，可奥多边点头回应边转身朝身后的储物柜走去。

蒙西炼金店存放材料的储物柜占满了环顾店内的所有墙，密密麻麻的黑色抽屉直连天花板，可奥多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也在梯子上爬来爬去，触手快得冒出火花，终于把材料都找了出来。

等捧着四样东西重新站回客人面前后，他才伸出一条最后面的触手微微抹了把额头。

“客人，您看是这些对吗？”

这四样材料并不稀奇，只是骨鸟鳞片会比较稀少，但平日买它的人也不多，因此存货是有的。

“没错。”客人仍然低着头，一只绿色的手连带着树藤从斗篷后冒出来，上面抓着零散的乌尤币。

“230卢米8中郎，谢谢惠顾！”可奥多笑着把对应的钱接了过来，这下这位客人的手上只剩下了两枚50卢米。

下一刻，树藤就干脆利落地收回到了斗篷里，可奥多把材料装进保存盒内递过去，并把这位小巧的客人送到了门口。

等到身影远去，可奥多才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着，不禁好奇想——这四样材料并不互相反应，客人是打算炼制什么呢？

不过这样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他遗忘，毕竟尝试新炼金术的人大有人在。

比起这个，可奥多更关心每天爬上爬下的自己。

“老板真的不能装修一下店的布局吗———！”

特里在蒙西炼金店外不远处回过头，似乎听到了什么哀嚎。

剩下的材料需要去杂货店和肉铺，特里继续模仿着树人的模样把召唤材料买完后，终于又回到一开始藏东西的小巷。

换完装，拎着满满篮子的女孩从后门回到了天鹅剧院。

*

召唤的时间在深夜。

两轮交叠的月亮挂上梢头，芙薇打开窗户把停在外面的红眼乌鸦赶走，开始了仪式。

木纹地板上用炭笔磨成的粉画出了一个复杂的阵法，芙薇一手捧着她每天藏的小心翼翼的书，另一双手沾满了黑色粉末，在地上继续完善剩下的图形。

门旁，特里悄悄把房门锁上，蹲下身子帮芙薇放置其他的召唤材料。

摆在六个方位的红血蜡烛，发着光的灼热晶石，在阵中弹跳着的心脏......

芙薇的双手微颤，艰难地画完了全部的阵法。

汗水从她的额头滑下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大而刻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意外之客推开门发现她的罪恶举动。

一只手附在了芙薇沾满粉末的右手上，抬起头，特里正用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对她而言这不是一件值得紧张的事情。

“别担心，伊德大人不会发现的。”

虽然这句话没有什么信服力，但芙薇深吸一口气，疯狂跳动的心脏终于慢下来。

“要开始了。”

“好。”

芙薇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阵法的正前方，捧着书开始轻声吟诵，特里站在几步外的地方，看着眼前的一幕。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或许这本书上的方法是假的，或许魔女也不知道答案。

毕竟让物品变成人？实在太有违规则。

字词颠倒的话语从口中流淌在空气里，芙薇微垂着眼皮不间断地吟诵着整整两页纸的召唤咒语。

等到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房间内还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用炭粉画出的阵法安静待在地板上，没有想象中的奇光乍现。

最正中的心脏还在不停微微颤动，特里盯着心脏突然产生奇思妙想，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所以依旧连日继夜地跳动着，殊不知肉身已经消失。

芙薇闭上眼合上书——已经失败了，可她的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失望无法成为真的人？庆幸这样罪恶可怕的事情没有真的发生？

她怎么会想着要召唤魔女呢？这一刻，芙薇居然有一丝后悔。

如果被伊德大人知道她的想法，只要一点，自己会不会被销毁？

巨大的恐惧又席卷而来。

也就是在这刻，窗外的其中一轮弯月如幻觉般翻转了片刻，路边的一位行人擦擦眼抬起头，却只有与往常无误的夜空。

“哦？看我发现了谁？”

“两位——”

“可爱的少女？”

*

肩颈后，似乎一阵风吹动了脖子上的发丝，特里猛地转过身，这是她难得剧烈的动作。

一个浑身黑色的高大人影站在她的身后，黑色厚重的纱从她的脖子缠绕至脚踝，剩下如海浪般重重叠叠的铺在地上。

她隐藏在阴影中，笑声细长，连头上也罩着一层纱布，看不清她的容颜。

芙薇被吓在原地，特里也往后退了几步。

“您，您是...…西部魔女？”

芙薇颤抖着问出口。

“西部魔女？”女人轻笑着，“当然，当然，你们可以这么称呼我。”

“世人不知道魔女的名字，才取了这些‘有趣’的称号。”

“那您的名字是？”

芙薇以为魔女不喜欢这个称呼，有点紧张地追问。

但魔女没有回答，在黑纱之下，她的表情似乎冷淡下来，房间又变得完全寂静。

喜怒无常。

芙薇突然想起了书里的描述，她的心又慌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而是害怕眼前的魔女伤害她们。

“召唤。”

在谁都没有开口的时刻，特里出声了。

“我们从书中看到了召唤您的方法，所以尝试了下。”

芙薇回过神，也抓紧上前几步和特里站到了一起。

“是的！”

“哦？”魔女手持一把扇子盖在她的嘴巴上，露出了被黑纱缠绕下细长的手臂和手指。

“既然想要召唤我？那你们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您能直接实现我的愿望吗？”芙薇激动地说。

“不。”魔女冷漠地拒绝，“不过……我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任何问题。”

“当然，如果你能拿出我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的话。”

魔女想要的怎么可能是一件普通的东西，芙薇心想。

但凡事总要先尝试再说。

“魔女大人，我的问题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像我这样被创造出来的人偶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魔女挑起纱罩的一角，用那双看不清颜色的眼眸盯着芙薇，反问道:

“真正的人，那你知道真正的人是什么样的吗？”

“当...当然。就像剧院外面那些人们一样。可以自由自在，有血有肉，有家人朋友...被这个世界祝福所以存在，生活在这里，是自然的...是真实的。”

芙薇说着缓慢低下头，手里攥着裙角，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是真正的人？至少不该是她这样的。

“你们知道规则之力吗？”魔女的声线像小镇上清晨的雾，它飘忽不定却清晰传进了两位少女的耳边。

“这个世界名为乌尤。”魔女挥动她缠绕身上如裙般的黑纱，坐到了芙薇的床上，“乌尤的钟声敲响，世界各地便会降临生命，每条生命都带着独一无二的规则力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遵循规则让人强大，违背规则让人死亡。这份力量成就了世界上的所有人，也束缚了所有人。”

这是芙薇和特里第一次了解这个世界的一角，即便魔女讲的非常简略，但仍引起了她们心中的疑惑。

“钟声？”特里再一次开口。

她们知道乌尤世界，也隐约了解规则之力，但“钟声”这个词却第一次听说。

“当白日出现，你们望向天空，便会知道了。”

“人们称它为，乌尤之钟。”

小镇的深夜是寒冷的，天鹅剧院此刻的夜晚也透着紧迫。魔女并不打算多说，跟茶话会闲谈般和女孩普及世界知识，而芙薇和特里此刻也没打算刨根问底。

该步入正题了。

芙薇看向特里，正好和扭头过来的特里对视，在昏暗房间中她们的两双眼眸似乎蕴含着看不见的火焰。芙薇此时，或者早就把特里当成了值得信任的伙伴。

她问出了问题。

“魔女大人，请问我的问题有答案吗？我需要付出什么？”

“看来，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魔女端坐在对她而言矮小的床上，平日看起来温馨普通的木床在她的衬托下似乎成了魔女巢穴。

一束月光从窗外折射进来，切割了那密密麻麻的黑纱，露出西部魔女紫红色仿若闪着暗光的眼眸。

“真正的人是什么样？除了拥有规则之力，他们与你没有不同。我当然有你的问题的答案，你想成为你口中真正的人，就要做到我让你做的事，达成交易才可以。”

“魔女的交易可不简单，你考虑好了吗？”魔女轻笑着。

“当然！”芙薇迫不及待地回答，那些似乎有些深奥的话她不懂。

但芙薇知道，至少现在，被困在天鹅剧院的人偶和外面走在街上生活的人是不一样的。

不同的问题自然对应不同的交易，魔女开口说出了她的条件：

“我要北边浓寒森林里的一条红龙幼崽。”

“龙？！”芙薇叫声刚冒出一个头就被自己压下。

“当然，而且这只是个传闻，说不定北边森林根本就没有龙。”

西部魔女似乎只是在和她们开玩笑。

先不说人偶没办法离开剧院几天去北方，更不要说抓来一头不一定存在的龙。

“难道……就没有……”

“没有。”芙薇还想讨价还价，被魔女一口打断。

“可是……我们没办法去那么远的地方。”

“创造我们的伊德大人只要想，就可以随时知道我们的位置。”

芙薇先把龙放在了一边，她有想过与魔女的交易难，但这还是让她感到前途无望。

“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了。”魔女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看起来打算要走，“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提示作为奖励。毕竟已经很久没人召唤我了。”

“思考，他是怎么让你们'活过来'的。”

“那如果我们抓到红龙后，该怎么交给您？”

“你们不需要找我，我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