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后后也就一年的时间,心理状态上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孙擎川一改之前在向家对季艾璟的态度,认真品尝桌上的美食,时不时跟蔺晴交换对某道菜的看法,端的文质彬彬的态度,谈到什么感兴趣的话题,也会恰到好处的聊上几句。
由春入夏是一年里极好的光景,不仅温度适宜,没有冬日的寒冷也不似盛夏酷热,窗外的花开的正好,错落在窗户下面,顾渊装修的时候特意留出来的花架层层叠叠长满了绿油油的枝杈,嫩叶掩映中是红白交接的玫瑰。
这时候的玫瑰正是旺盛之态,朵朵娇艳欲滴,可纯白的花瓣又平添了几分素雅,彼此缠缠绕绕的花朵簇在一起,也是别样的好看。
胡伊晨吃饱了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花,“你这个朋友很有品味啊,花都侍弄的这么好。”
“看人眼盲,挑死物是有品味。”
蔺晴笑了起来,这个评价还真是…
不是交心的朋友都说不出来。
“白月光和朱砂痣,还真是哪样也不舍得放过。”
孙擎川抿了一口酒,把话题转回到季艾璟身上,“那你呢?”
这次季艾璟却没有再答,向芷玫疑惑的问,“顾渊看人眼神儿不行么?那怎么跟你处了这么多年?”
这下所有人都乐了,胡伊晨笑的不得不捂住嘴,她又吃了点东西,还有小半口的食物没有咽下去,一边害怕自己噎着,一边又止不住的笑。
季艾璟轻飘飘的瞥了向芷玫一眼,想了想自己也跟着笑了。
一顿饭下来轻松愉快,最后胡伊晨跟柳岩瑾先走一步,季艾璟叫了车把孙擎川和蔺晴送上去才和向芷玫离开。
路上孙擎川坐在车里脸上路灯的光明明灭灭,蔺晴看着他没说话,直到下了车两个人慢慢的走回家才开口,“你怎么了?”
孙擎川搂住她的肩膀亲了亲蔺晴的头发,“没什么,希望是我杞人忧天。”
“你觉得这个季艾璟不可靠?”
“玫玫是个死心眼,看起来没心没肺,可一旦跟谁动了真心就会一直实心实意。这么多年跟我们也好,后来跟胡伊晨他们也罢,她能让季艾璟进入她维系了多年的朋友圈就是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可是…”
“可是什么?”
“感情的事总有变数。我跟你彼此都没有过别人 ,胡伊晨遇到柳岩瑾之前也没有谈过恋爱,可季艾璟不是个简单的人。玫玫跟他比,太单纯了。没有一开始空白的感情初始点,也没有多深厚的情感基础就结了婚,这样的动心以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可沈昶亭最后也就那样。”
“不一样。沈昶亭再混蛋,他不舍得真的伤玫玫,这个季艾璟,未必。”
蔺晴没太听懂孙擎川话里的弯弯绕绕,但知道他一直特别偏心向芷玫。这种偏心是源于孙擎川小时候最孤立无援时,向芷玫是他生活里唯一的一道光,她在孙擎川这,跟别人始终不一样。
如果换别的女生多少会计较这样的特别对待,可蔺晴想的是,如果那时没有向芷玫,或许孙擎川没办法长成这样会好好爱她的模样。
童年里的缺失成年之后是没有办法去弥补的,孙擎川那时候的所有空缺,向芷玫都及时的出现了。
这难道不是一种幸运吗?
幸好向芷玫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幸好她生在一个满是阳光的家庭里,可以容得下另外一个小男孩的加入,汲取养分好好长大。
胡伊晨晃悠着柳岩瑾的手,“对了,我刚刚好像看到季艾璟的那个朋友了。”
“餐厅老板?”
“嗯 ,快吃完的时候,他似乎搂着个姑娘,一闪身往后面走了,太快没看清脸。”
柳岩瑾捏了捏她的掌心,“你眼神也太好了,这么多人谁都没看见。”
“那是,天天在教室里看学生,谁在下面搞什么小动作一目了然,我可不近视。”
现在完全不近视的眼睛可算是稀罕,柳岩瑾觉得她可爱,“我这样的出差频率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做律师的,四处跑的时间多,尤其是柳岩瑾的事业一点点的步入正轨,什么样的人都有机会去接触。他不一定每天都在所里待着,很多时候胡伊晨想联系他都不如以前方便,他担心胡伊晨对这个有所怨言。
“工作么,再说我最多是晚点找到你,但你闲下来都会主动找我啊,我待在原地多轻松,你却要四处奔波,辛苦都在你身上。”
柳岩瑾望着胡伊晨在黑夜里依旧清秀的侧颜,心很软。
正是因为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他深知胡伊晨的这种简单和纯粹难能可贵,是很合适做妻子的对象。
“你再等等我,等我有一天有能力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们就结婚。”
胡伊晨闻言脸有些红,搂住柳岩瑾的胳膊小声说:“能跟你一直在一起,就是更好的生活。”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合并,看起来像一个人更加的完整,拉的长长的,伴着断断续续的虫鸣安逸又祥和。
晚上的风不如白日里轻柔,向芷玫走到窗边关上窗户,随手拉上窗帘,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手上新换的窗帘,愣了会儿神。
以前跟沈昶亭在一起时,曾想象过的未来的生活,好像就是眼前这个样子。
孙擎川终于从国外回来,胡伊晨找到了喜欢的男朋友,她自己也步入了婚姻过着平淡又安心的小日子。
不会被工作压的喘不过气,不会觉得生活多么的有压力。
除了身边的人不是当初的那个,可这次喜欢的心情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强烈。
跟青春懵懂时的青涩不同,她对季艾璟的喜欢是浓烈的,那种身上所有的感官都不受自己控制,全然被另外一个人所牵动的感觉,她没有体会过。
以前向芷玫觉得,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是沈昶亭了,可到了今天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还能特别特别的喜欢季艾璟。
喜欢的比想象中还要深刻投入,而在这个过程里,向芷玫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就这样陷进去,因为身边的这个人并不会回以同样的感情,就像一个明知道是无底洞的赌徒,一边清醒一边沉沦。
结果万万没想到,季艾璟说他喜欢。
向芷玫难以相信“喜欢”这两个字会从他的口中说出,这个每天除了在床上无论何时都冷冰冰的人,也会喜欢人。
她没办法骗自己,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喜欢,向芷玫觉得很幸福。
向芷玫在感情里不计较谁付出的多一些早一点,却莫名坚定她的喜欢更多。
但是不重要了,他们的婚姻走过了纸婚,开始迈向棉婚。
脆弱可仍旧温暖。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以后或许还会有皮革婚、花果婚、木婚,一起走过的每一年婚姻的意义都有所不同,向芷玫望了眼装行李箱的柜子,那纸离婚协议,大概永远都不会有用武之地了。
向芷玫没有再去过季艾璟家,每次回自己家吃饭倒是次次都带着季艾璟。
向征眼睛一眯看出了几分门道,跟季艾璟说话时的语气也跟着变了变。
除了做向芷玫爱吃的,还会问问季艾璟的饮食喜好。
向芷玫偷偷问刘晓琴,“我爸转性了?”
“你爸是在爱屋及乌。”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说什么呢,以前也没见他这样。”
“那以前你也没把人往心里头放啊。”
“这么明显吗?”
“我和你爸都多大了?这点事看不出来?”
向芷玫忽然觉得变老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像季艾璟这样的人,以后年纪大了依旧会是一副风韵犹存的样子,他大概永远不会允许自己长出肚腩,就像网上那些头发都白了腹肌却还在的老头子一样。
想到这向芷玫不禁咋舌,其实倒也不必,不然站在他身边自己压力岂不是很大,她不介意做个胖乎乎的老太太。
季艾璟能感受到向征的态度变化,刘晓琴一直待他和善,他没有多做反应,照旧做自己该做的事。每次过来吃饭,会比在家多吃半碗米饭。
定期给两个人把把脉,人年纪大了,身体多少都有些问题,不舒服的时候季艾璟也会给扎上几针。
向征的身体素质好,季艾璟摸他的脉要比同龄人好很多,刘晓琴因为经常熬夜,他过来时带了在医院开的几副调理的中药,却不说一句以后不要熬夜了这种话。
每个人让生活有滋味的方式不同,不好的习惯不可能通通改掉,只能适当调整,在恰当的范围内,恰当的放纵,毕竟许多快乐都是那些“坏习惯”给的。
向芷玫像个充满活力的小陀螺似的,每天都能找到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情。
有一次回家发现溜溜正在客厅里放风。
“你不是不让它出来吗?”
溜溜站在岛台上面,季艾璟眉心微蹙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拘了一天了。”
向芷玫偷偷的咧开嘴角,她知道季艾璟隐藏在那张冷淡面孔背后的好心肠,他不喜欢小动物是真的,有同理心也是真的。
溜溜这边走两步,那边走两步,跃跃欲试的想飞到季艾璟肩上,可又不敢。
它很聪明,知道季艾璟不是向芷玫,不会像向芷玫那样喜欢它,纵着它,跟季艾璟的相处都是带着试探的。
晚上向芷玫有些睡不着,白天脑子的阅读量很大,各种情节各种文字到处乱蹿,她翻过身透过月光看季艾璟长长的睫毛。
向芷玫眼睛一眨不眨的,这人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做饭也好吃,人也好,她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会遇到一个这样的季艾璟。
说到这真应该感谢那个不知名的前女友,如果不是她半路撤退,季艾璟这样的人很难有空窗期吧。他不管跟谁在一起,身后都会有拿着号码牌准备上位的姑娘,只要他点头,婚姻简直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向芷玫把手放到他搭在胸口的手上,想到了一个词,缘分。
于是她又偷偷的在被窝里笑。
“睡不着?”
向芷玫嗖的收回了手,“你没睡着啊?”
季艾璟睁开了眼睛,“要不要喝一点?”
向芷玫的表情亮了,用力的点点头。
季艾璟掀开被子下床,走出房间打开厨房的灯,从最上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
向芷玫踩着拖鞋过来,“是什么?”
罐子很大,有个小的出水口,好像是酒。
跟琥珀一样透明纯净的颜色,里面有一颗颗皱巴巴的青黄色的果子。向芷玫凑近了看,却分辨不出这是什么。
瓶口有一个书签一样的东西,上面写了一个日期,正是去年的春末初夏,是季艾璟遒劲的笔迹。
“青梅酒。”
“你自己酿的?”
“我没有那么厉害,只是挑了基酒。”
“好喝吗?度数高不高?”
“本来度数不低,现在应该不会。”
季艾璟拿出两个杯子,从冰箱里找出一瓶百香果味的气泡水。
向芷玫像孩子等着看变戏法一样盯着季艾璟的一举一动,老老实实的。
季艾璟用开瓶器一顶,骨节分明的手此时仿佛有了魔法般该死的好看。他从餐桌上拿了两颗陈皮糖放到杯子里,一瓶气泡水分别倒了半杯,打开罐子上的出水口,酒液潺潺而下,两杯酒就这样放到了岛台上。
陈皮糖在气泡水的作用下不断的冒出细小的气泡,青梅酒试图跟其融合,漾出一圈一圈的层次感。
向芷玫迫不及待的拿起杯子尝试性的啜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