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晴是个自信的人,这种自信不是指盲目的自我膨胀,而是她从小就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需要什么,能够得到什么。
没必要谦虚优点,也不会回避短处。
所以她从不认为求婚这样的事情必须要由男方主动提起,就像她一向不介意孙擎川对向芷玫的好。
高中的时候班里很多人都觉的向芷玫和孙擎川的关系不一般,蔺晴没和孙擎川在一起时也不这么想,她有时候真心觉得这帮人的脑子特别像个摆设。
孙擎川是出色,而这样出色的人要想跟谁在一起压根不需要通过什么别的关系去打掩护,他会大大方方的跟向芷玫表白,能成就成,不行就还是朋友,向芷玫也不是个扭捏的人。
再说向芷玫每次替别人给孙擎川递情书时眉毛都不抬一下,喜欢根本不是这个状态。但在有的人眼里,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关系好,就一定要跟那些暧昧的事情扯上点关系,好像再复杂些的情感他们的脑容量就不够用没办法理解似的。
因此当孙擎川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蔺晴坦然的迎接了他的目光。
自然,在这目光里,她也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孙擎川这个人,喜欢和不喜欢都坦坦荡荡,向芷玫身上的坦荡有时候跟他很像,但因为孙擎川是个男孩子,所以哪怕是面对喜欢的人,他也能做到毫不遮掩的去表达。
“说说你的计划吧。”孙擎川捏了捏蔺晴的脸。
蔺晴牵着他的手晃啊晃的,“婚礼的事再说,领证还是应该早一些,我想跟你生个孩子。”
孙擎川笑了,英俊的侧脸有不易察觉的温柔,“想好了吗?这件事毕竟我能出力的地方有限,你会辛苦一些。”
“辛苦也值,这样明年的春节,我们可就是一家人过年了。”
孙擎川拽过蔺晴,在漫天烟火中看她明媚的脸。
向家的饭是好吃,可再好吃,那些年的夜晚仍旧是孙擎川一个人的独处。
他的母亲大部分时间只是确定把他接回了家,回去了也是他一个人。而作为家长或许是大半夜再回来 ,也或许是一夜未归。
所以那些年里,向芷玫给了孙擎川许多期待中的温暖。
而此时,眼前的女孩眨着星星一样亮闪闪的眼睛说,她可以给他生个孩子,跟他一起建立一个家庭。
孙擎川把蔺晴搂在怀里。
他知道向芷玫一进门,她是看出了自己有话要跟向芷玫说,才进去看鹦鹉的。蔺晴总是这样,能读懂他每一次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知道那些他不曾表达出的情绪。
向家一家三口坐在新装修好的客厅里看春节晚会,虽然人手一个手机,可这跟过年的饺子一样是必须有的仪式感,不看也得把电视调到这个台。
胡伊晨不停的跟她抱怨过年真的好烦,家里来那么多人,还有皮孩子,又吵又烦人,柳岩瑾那边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连个避难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向芷玫打算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季艾璟有个在一起七年的前女友。」
手机安静了。
这是分散注意力吗?这是轰炸她的注意力!
胡伊晨马上打电话给柳岩瑾,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如果你有个交往七年的女朋友分手了你会是什么感觉?”
做律师的人反应速度快,可没等他说话,胡伊晨又加了一句,“初恋那种。”
“要看这个男人是什么性格。”
“冰山美人。”
“旧情难忘。”
能让冰山融化七年的人,能忘吗?
胡伊晨转头就跟向芷玫回复,「七年啊,痒都痒过好几轮了,现在不是过去了,都用不着七年,而且既然分手了肯定也没剩什么感情,安心和你的季大夫过日子,没事哒,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回家下车和季艾璟吻别一转头看到沈昶亭了。」
「向芷玫!」
「大过年的你是不是搞我心态!」
「闪婚也得好好过日子!」
「让那些前男友前女友都见鬼去!」
向芷玫终于嘿嘿嘿的乐出了声,有时候逗胡伊晨是件特有意思的事。
可过年不是只有快乐,她要去季艾璟家吃午饭了。
就算两个人不会一起在哪边待着,总不至于连顿饭都不一起吃,那样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向芷玫拿了礼物下楼上了季艾璟的车,晚上他们还要回来这边吃,果然结了婚的人和单身的日子大不一样。
前段时间,向家这边的回请已经办完,亲戚朋友都知道了向芷玫结婚的事,而季家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向芷玫才不花心思去琢磨婆家人是怎么想的,又不一起过日子,哪有什么必要把时间花在这些琐碎上。
所以当苟春香只是淡淡的看了眼她带过来的东西,说了句谢谢,却没有一丁点要拆开的意思时,向芷玫无所谓的笑笑。她做了该作的事,别人什么反应不是她能控制的。
可惜这样相安无事的状态只持续到动筷子前。
向芷玫看着这一桌的清汤寡水,控制不住脸上的惊讶看了季艾璟一眼。这人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就展开了某种奇怪的低沉模式,话更少不说,连表情都是空白的。
季艾璟给她夹了一块豆腐,“垫垫。”
苟春香面上不好看起来,“不合口味?”
“没有没有,都是对身体好的,养生么,我懂的。”
季白岩自顾自的吃着饭,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室内一片冷寂。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苟春香一改常态的在饭桌上谈论起事情。
季艾璟眼神一沉,“目前在计划。”
没有进行中的计划都是推脱。
“这要做什么计划?你们年纪不小了,既然结了婚,后面生儿育女是每个人需要完成的事情。什么年纪就要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拖来拖去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季白岩放下碗,满脸不赞同。
“没想好就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好像也不是什么负责任的表现。”向芷玫嗡嗡的小声说。
啪的一声,季白岩狠狠把筷子扣在桌上,“说的什么话?!你们结婚的时候没考虑过吗?不考虑生孩子结什么婚?怎么,领证独断专行,这件事也要秉承下去?!”
季艾璟跟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孩子是我和玫玫两个人的事情,生出来除了我们,别人能帮能做的都有限,结婚不只是为了孕育后代。”
季艾璟拉起向芷玫 ,见她还愣着帮她把手里的碗放下,“我送她回去,晚上不回来吃。”
季白岩就那么直挺挺的盯着两个人真的换鞋关上了门,气的直接把碗摔了出去,“你看看他!越来越不像话!找了个乱七八糟的人自己也变得不知上进!”
苟春香铁青着脸,也不收拾碎在地上的碗,径自回了房间。
鞭炮声噼里啪啦,邻居家里好像来了客人充满了欢笑的声音,唯有季家的屋子,安静的连说话声都没有。
向芷玫不停的用眼梢去瞄季艾璟的表情,这不是一个平常的周末,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
她第一次到婆家,连季艾璟的房间都没来得及进去转一圈便又这样出来了。
她突然有些看不懂季艾璟。
平日里冰点以下的性子,怎么回了家说翻脸就翻脸?刚刚一点面子都没给季白岩留,活像个还在高中叛逆期的少年,这很不季艾璟。
难不成是不想自己受委屈?
向芷玫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季艾璟才不是这样的人,除非他不仅仅把她当成妻子,还是他心里面重要的人。
这个可能性就更小了。
他们从认识开始,就像是两棵完全不同土壤里长出来的树,没有共同点,没有感情基础,连生长速度都不一致。
偶尔的偶尔向芷玫也想过,季艾璟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她从家里的装修布置探究不出一个具体的形象,可总归想得到,不会是她这样的。
季艾璟待她好,但是不爱她。
向芷玫被人真切的爱过,知道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
而他们之间,除了她自己那一点点不为人知的心动,剩下的只有共同经营好生活的一致方向,别的,不存在的。
想到这向芷玫就坦然了,既然如此,谁要去为他的心情牵肠挂肚。
季艾璟既不在乎,也不需要。
放在心上的人的关心,才是真的能够宽慰人的。
“孩子的事不用担心,当初跟你承诺过的都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情,不会因为别的因素有什么变化。”
“我没担心这个,都是迟早的,而且又不是想要就能要上的。”
正好到了一个路口,季艾璟降下车速,斜过眼扫了下她小腹的位置。那个眼神轻飘飘的,又夹杂着说不出的一种…色气…
“你…你看什么?!”
“进都进去过,不能看?”
向芷玫僵硬的转过头,难以置信这是从季艾璟嘴里能说出来的话。
“你….”
“我是个男人,再正经,脱了衣服也没什么不同,何况,”季艾璟又看了她一眼,后面的话却没再说下去。
向芷玫万万没想到,季艾璟竟然也有这样一面,正经的如同高岭之花的人 ,冷冰冰的跟个性冷淡似的,他是不是被他爸妈气疯了?!
向芷玫小心翼翼的拽了拽自己外套的前襟,往车门缩了缩,小心脏跟外面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蹦个不停。
“我父母的态度你不用太在意,他们不是好相处的人,所以不是你的问题,平时也不会联系,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他们不会再提了。”
季艾璟知道人性就是如此,不管是父母对待子女,还是子女对待父母,亦或是别的关系,永远都在试探着彼此的底线去搞事情 。你退一步,对方就进一步,退多少,便进几何。
所谓恃宠而骄,说白了就是知道远有余地,才会不断越线。
季艾璟以前不会这样处理事情,处理和季白岩跟苟春香的关系,生养之恩,是该低头的。
跟毕钰分手之后,季艾璟有一天坐在午夜的电影院,突然意识到,其实没有这个必要。
他们其实并不关心他娶的人到底是谁,更在意的是符合他们对儿媳妇的判断标准。
就像没人在意跟毕钰分手之后于他而言会有什么影响,因为既然别人都经历过,那到了他这,也应该不声不响的自己消化掉,然后像删除一条信息一样清空情绪,在下一秒钟重新再去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季艾璟跟任何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数字,符号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按照编辑好的程序固定运行,谈什么别的?
身边的向芷玫鹌鹑似的小模样透着几分怂,季艾璟心情里的阴霾因此照进了一缕春日里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