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送别茅窦之后,终于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心想之后的几天要好好休息休息。
路过袁日安的房间,想着好几日不见,应该去打声招呼。于是她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敲了敲袁的房门,屋内没有动静。
可能是在山里散步去了吧,李檀猜想。
那房门应该锁了吧?李檀突然好奇地推了下门,门竟然没锁……
李檀探进去了个小脑袋,左右张望了下,发现没人。
她走进去查看,发现桌上还摆着半茶碗水,翻开的书,没有整理好的被褥,更可疑的是床边还留了他来时穿的那双鞋。
“人走怎么还把鞋给落下了……”李檀小声嘀咕着。
不管了,先回去睡个觉吧,太累了这一天天的。
这一睡不要紧,直接睡到了天黑,钱嬷嬷来敲房门才把李檀叫醒。原来是夫人叫她过去吃饭。
“我不吃了。”李檀睡眼惺忪,浑身无力,实在是不想起。
钱嬷嬷熟悉养生之法,李檀要是现在又睡过去,晚上大概会清醒难以入眠,于是钱嬷嬷就推开房门,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拎起来。
“穿上鞋。”钱嬷嬷耐心地等李檀彻底醒盹儿。
“穿鞋……”李檀还是迷迷糊糊,“对,穿鞋,不能不穿鞋就走……”
说完就又一屁股坐下,然后躺倒在软绵绵的床上。
钱嬷嬷也不生气,就蹲下身子,给李檀把鞋袜都穿好,再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如此反复,李檀终于醒了,睁着圆圆的眼睛问道:“钱嬷嬷,现在是晚上还是早晨?”
“现在是中午!”只听见阿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后阿璨摸着门进来,继续说道:“母亲让我来看看你怎么回事儿,这么半天叫不来。”
“母亲叫你,来看看?”李檀要不是确信自己现在醒了,还真觉得这是在做梦,什么光怪陆离的梦啊。
“你看见啥了?”李檀问道。
阿璨一脸无语,“看见一个大傻子,连早上晚上都分不清……”
“我允许你现在先嚣张一会儿,等钱嬷嬷不在的时候,你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李檀露出和善的微笑。
这家伙每次都趁着长辈在,有所依仗,没人护着的时候,还不是被我蹍的跟个小鸡子一样。边跑,边划拉盲杖,盲杖都划拉的直冒火星子。
李檀心里盘算着。
阿璨立刻便小鸟依人伏到钱嬷嬷身上,说道:“嬷嬷你看她,动不动就要打人。”
“不是你先骂我傻子的?”李檀怒了。
“不是你先骂我瞎子的?”阿璨不落下风。
“我没骂!”
“你骂了!”
“我没有!”
“你就有!”
阿璨率先发起攻击,“你从小就被惯坏了,小时候你讲鬼故事也讲不过我,你就动手。”
“你要是说我被怪坏了,这是恶人先告状,我讲鬼故事不如你,更是大放厥词!”李檀怒而反笑。
“钱嬷嬷,你说,我俩谁讲的更吓人?”李檀拉住钱嬷嬷评理。
钱嬷嬷面无表情的脸说明了一切,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阿璨听到钱嬷嬷打哈欠,对李檀说:“你非要这么自取其辱吗?都是一个师父教的,嬷嬷能说你菜的跟个木头一样不开窍吗?”
“今晚,吃完饭咱俩就躺床上,谁先睡着,谁就赢!”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钱嬷嬷对于姐妹俩较劲真是习以为常。李檀不是刚捡个妹妹,哭着求她爹收留妹妹,哭的跟个烧水壶一样的时候了。
阿璨不是看檀儿骑马大声叫好,结果回家十天半个月失声的时候了。
俩姐妹就是好的时候过命得好,打的时候什么都独门绝技都得用上。
“先去吃饭。”李檀建议道,阿璨也欣然同意。于是俩人又手挽手从偏房出来,直接进了周氏的正房。
到了主母的房内,俩人都格外知礼数,行了礼就分别落座。
厅内一张大圆桌,菜都已经上了整齐。家主李守成坐在正对门的主位,旁边是主母周氏,两侧一边一个女儿,正对着李守成的就是义子赵飞龙。
赵飞龙背对着门,索性把门挡了个严严实实。
李家吃饭没有那么多规矩,主要是李守成经常不确定几时才能归家。阿璨小时候就主母周氏带着,也就娘俩在一屋吃。
李檀跟赵飞龙小时候就跟着李守成吃粗粮,后来李檀终于脱离苦海能跟着母亲妹妹吃细粮。
赵飞龙小时候抗议过,自己也要□□粮,不仅给自己换来一顿暴揍,还被骂了一顿,说:“咱们爷们打仗那是隔三差五的事儿,别说吃粗粮,到了缺粮草的时候,你啃草根比马慢都得饿死。”
小时候的赵飞龙仔细观察了马嚼草根的速度,发现自己确实很容易在缺粮的时候饿死,于是也就没有什么怨言了。
这时,桌上摆满了精美的菜肴,赵飞龙好像到了极乐世界。
道观里没有强制要求来清修的贵客也跟着吃斋,但是大部分香客也秉持着清修的标准约束自己。
今天的饭菜基本上都是素菜,偶尔见几道菜里掺了肉,赵飞龙一坐下就快速地瞄准了山笋炒肉。
开饭后桌上的一家子人都不讲话,赵飞龙就更不讲话了。就在他连续第五次把肉夹到嘴里的时候,终于……家主终于怒了。
“够了!”李守成大喝一声。
赵飞龙立刻放下碗筷,连嘴里的存货都不敢嚼了。
同时还有一个人也心虚地放下碗筷,鼓着腮帮子等着听训。
“檀儿……你说你从你舅那儿抢了爹的二百万两银子,这事儿才几天?才几天?今天你又把我的宝贝马送出去,还都送走了,你一出手还是两匹!”
李檀环视众人,把饭咽下去,准备说话。
赵飞龙一听不是冲自己,偷偷摸摸地伸出筷子,准备拿下一块他早已盘算多时的肉。
就在赵飞龙刚刚夹住,准备往回撤的时候,李守成又一拍桌子,大喊一声:“说话!”
吓得赵飞龙直接吓得把肉扔起来老高,但是肉又精准地掉回了盘子里,这一幕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李守成杀人一般的目光理所应当地转移到了赵飞龙身上。
“飞龙,吃吧,多吃点……”
他现在哪敢吃饭,他是无辜的,他就想吃点人吃的饭,爹快把檀儿打一顿,您老气消了,然后我们继续吃饭吧。
李守成指着赵飞龙,对李檀说道:“檀儿,假如我的宝贝马是这家伙送出去的,你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吗?”
李檀摇摇头,抿着嘴唇,好奇地看着她爹。
“这辈子,他就套个马龙头和马鞍,在马圈吃一辈子草料吧。”
李檀咽了口唾沫,说道:“爹就两匹破马看把你心疼的,顺拐子马人家不要的你当个宝。”
李守成气的眼冒金星,“檀儿,你少在为父面前装不懂,你是懂马的,你能不知道顺拐子马才是好马?”
“诶呀,爹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小气?吃饭吧菜都凉了。”
赵飞龙悄悄地点头,非常认可妹妹这句话,有啥事儿不能吃完饭再说。
“我吃不下!”李守成还是气的直喘粗气。
桌子这边打的厉害,桌子那边周氏跟阿璨该吃吃该喝喝,好像看戏一样看着这边。
赵飞龙也把凳子往那边挪了挪,想要离阿璨妹妹近一点。
李檀一看父亲这一时半会儿没完没了,母亲又好像无事发生,突然心生一计。
“爹你能不能消消气吃饭?”
“不能,你说的轻巧,关键你送的那人现在都不知道跑哪儿了,我都没地方追去。”
“这不正好嘛,京城这地方本来养马就不容易,那两匹马在旁边的马场一年花销不得二三百两银子……”李檀说完就眼神偷偷地瞟母亲周氏。
只见周氏给阿璨夹菜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餐桌上的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守成的眼睛慢慢地看向周氏,周氏将菜放到阿璨碗里之后,把筷子撂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哈哈,还得是檀儿,要不我们还被义父蒙在鼓里呢。我们都成蒙古人了……”
李檀觉得这个时候真的不是讲笑话的时候,她只想坑一把老爹,没想到真的是上阵父子兵,赵飞龙也跟着往火坑里跳啊。
李守成气的站起来,指着赵飞龙鼻子:“知道为什么我最疼阿璨吗?今天晚上阿璨说一句话了吗,食不言寝不语,这个家只有阿璨最懂礼数,都是你们母亲教的好!”
“你俩,一个天天闯祸,一天能闯三顿祸;一个一点眼色看不出来,除了吃就知道吃。”
李守成坐下,偷偷瞄了坐着不语,但是脸色差到极点,眼观鼻,鼻观心的周氏,他也不说话了。
周氏突然笑了两下,说:“飞龙讲的挺有意思的,我差点成蒙古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又对三姐弟说:“把饭菜拿到你们偏房吃吧,我……我跟你们爹有事儿要说。”
三个人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儿往外走,赵飞龙手里端着五六盘菜,怀里揣着几个大馒头,李檀手里也端着两盘菜,阿璨则拿着牙签罐儿跟在最后。
三人刚到姐妹俩的房内,房门刚关上,就听见正房传来——
“你不是说一年就五六十两银子?五六十两我都咬着呀心疼一年多,合着二百多两?”
“没有,就是五十多两……”
“还骗我?都被戳破了还死咬五十多两?你敢不敢发誓!”
“我发誓……我发什么誓?你现在越来越不讲理了,我就是太骄纵你了!”
姐弟仨听到这儿都倒吸一口凉气,老爹够硬!
“李守成……我看错你了,和离吧。”
李檀转头问道:“这回能离吗?”
俩人摇头,异口同声说道:“离不了……”
“和离?离了谁还跟我?娶你的时候骗你就檀儿一个孩子,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我仨孩子,你走了我上哪儿骗别人去?”
此时,在偏房听的正起劲的三人,顿时觉得手里的馒头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