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清风亭面圣
翠屏山的景色真好啊——
光秃秃的枝桠，光秃秃的山，连根儿草也不长，春天的大风一吹扬起来铺天盖地的黄土，迎着
风站着不一会儿就饱了，真好……
谁给起的名儿啊？起名的这位肯定没有亲自来过。
都说这个山头姓李，我祖父三朝的大奸臣，就给自己贪了这么一座好山？
李檀站在山边往山下瞧着，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烦躁，上山之后母亲周氏并没有见自己的意思， 阿璨也跟着在屋里抄经、画符、摇香丸、做线香啥的。
钱嬷嬷有各种事情要做，茅窦好像现在只是一个不想理她的呆子……一时之间自己好像变成了万人嫌。
李檀索性在背风的地方，找了个台阶坐着。
人都是一样的，李檀也想赶紧看到一个西北汉子如何带着千军万马碾压皇帝，让满朝文武毫无招架之力。
民间甚至流传着，他指着赵荀的鼻子说：“这个国家要是靠你这个瓜怂迟早是个完，北边的，还得是我们替你挡在外头。老百姓要是指着你，早死干净了。”
反观现在这个呆子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跟他说话他甚至还会脸红。
女人？李檀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只狸花猫，胖乎乎肥嘟嘟的，一身肉膘威风凛凛。道观里的猫不仅吃的好，还被盘的锃光瓦亮的。
大狸花跑到李檀的脚边使劲地蹭了两下，然后抬头叫了一声，李檀看了眼脑子继续想事儿。狸花又转了一圈，又从头到尾都蹭了一遍李檀的腿，李檀这回没看见……
狸花抬头看了看她，不出意外地咬了她一口，然后迅速跳到旁边，一边舔爪子一边看着她。
李檀吃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掀起裤脚查看伤势，果然两个血点，骂道：“蛇啊你？”
“果然，连猫都受不了冷落。”李檀叹了口气，“你家人呢？哦，也不理你呀？”
捞起来狸花，李檀将其抱在怀里，准备去半山腰转悠转悠，但是猫轻轻地咬了她的手腕，“不去山腰？那往回走吧？”
李檀转身往道观的方向走，猫猫也舒服地闭上了眼，“哦，原来你是不想自己走路了。真是羡慕你，遇到了我这么好的人。”
*
苍云观宝殿威严庄重，好多不同的殿供着不同的神仙，其中正方位最大的殿供的是三清祖师。
李檀进去后，走到厚厚的垫子前，说道：“祖师爷，弟子把小猫师弟带回来了。”
然后就潇洒一扔……
大狸花在空中转体，最后稳稳地四肢落地，随后就一副安之若素的神态又趴下揣起手来。
“你倒是安逸了。”
“我看小姐也挺安逸哈哈。”
李檀回头一看，原来是袁日安。
袁日安这家伙，小脸又白又细腻，俊俏的鼻子，红润的嘴，就是那双眼睛，又亮又细长……跟 他熟悉的都会忍不住惋惜，这家伙白长了一副奸臣的脸和精明的脑子，其实心眼儿挺好的。
“袁先生去见过我母亲了？”李檀问道。
“见过了，也说清楚了。”
“先生怎么说的？”
“夫人问我，你去贾府干什么？我回道，打家劫舍。”袁日安抿嘴微笑，眼睛盯着李檀。
“额……还算贴切。”李檀尴尬一笑，找补了句：“但是有点难听，嘿嘿。”
“是吗，那袁某就告诉小姐一个小秘密。”袁日安细长的眼睛里仿佛在说，“想不想知道？嗯？小秘密，想不想知道？快问我，问我快！”
李檀这时候真是烦死这只成精狐狸，“不想知道。”
“袁某就不端着了，这几天啊，山上可能会有贵人来。”
“那位？”李檀问道。
袁日安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
“住在四四方方的地方的那位？”
“对！”袁日安心想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与此同时李檀戏谑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她是重生的，她当然知道这几天宪宗皇帝要来苍云观，但是袁日安是怎么知道的？
前一世她也是病不见好，跟着继母一行到了山上，她跟着众人匆匆路过后山的清风亭。后来她才知道，惊蛰这天下午，在亭子里的人是宪宗跟他的贴身太监邓迎桂。
那么袁日安是怎么知道的？他只是单纯的猜的准吗？
“这几天你爹派来的守卫亲兵都换成宫里的禁军了你没发现吧？”袁日安嘴角微提，等着看李檀惊讶的表情。
谁想到李檀竟然根本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袁日安心里一慌，难道这位大小姐觉得我是捉弄她？
“先生在我祖父那有差事吗？”李檀严肃地问道。
“还……还没有。”袁日安有些心虚。
“我二姑那里呢？”
袁日安肉眼可见地脸红了，“也没有。”
“这次下山之后先生能不能来府里给我当先生？正好我读书有几处看不明白。”
袁日安忍着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回应道：“却之不恭！”
这一切来的太容易了，出乎了袁日安的意料。他此番不管拦了管家顺爷，还是自作主张去贾府，再到后来瞒着李家大宅那边上山，都是为了在李守成这里谋一份差事。这一切，真的来的太容易了，是那么不真实。
李檀也回以微笑，“那我就少陪了。”
转过头来，李檀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之后，换上了观里最寻常的道服。
然后躺在床上，继续刚才思考的问题——“怎么才能让现在的呆子变成雄霸一方的霸主，然后跟我合作干掉皇帝。”
美人计？可行，非常可行！
上一世，李檀还是真的深入地了解过茅窦，不是说单单她对这人有多好奇，而是许多人都对他非常好奇。大街上关于他的传闻非常多，其中大家津津乐道的非他的那个青梅竹马莫属。
他的经历可以说非常鼓舞穷人家出身的少年。因为他就是穷人家出身，没上过几年学，在粮店当伙计，后来去了西北，经过了很多挫折，最后功成名就娶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粮店掌柜的女儿。
很多男人也吹牛，自己要是爬到跟皇上论哥们儿的位置，非得娶个公主郡主，谁还能看得上什么粮店的女儿。
这么一对比，李檀不由地赞叹了一句，茅窦真是个情种啊！
这么想来，那么说再多的，都不如掌柜的女儿好使啊。李檀眼珠一转，心生一计，自己先偷摸地乐了。
再有就是两匹马，他起家就是靠着两匹马，就冲着他不抛弃糟糠之妻，我给他找两匹一顶一厉害的！
就这么李檀躺床上想了半天，连午饭都没用，就开始着手准备下午的事情。
*
李檀在后山的山窝子里蹲了半天，这个位置绝佳，脑瓜顶上就是清风亭，而且视野隐蔽，凹进去正好守卫的禁军也瞧不见。
她想着，万一过会儿自己端着茶盘子被拦住怎么办？万一说不上话怎么办？那就说不上吧，虽然确实惋惜。没几个月宪宗就驾崩了，能在他生前跟他说两句话，运气好他再赏赐我点东西就更好了。
转念她又笑自己简直做梦，面都没见着，还想骗个免死金牌啥的……
没一会儿，来人了！
李檀屏住呼吸，听动静，果然是邓迎桂的声音，虽然不像太监那样尖锐但是也十分好辨认。
从小道绕过去，进了茶水房端了上好的茶具，李檀飞快地从小路跑到清风亭前。
收拾了一下仪容，李檀面不改色地向亭子走去，其实她的心脏已经紧张得蹦蹦直跳。
“干什么的？”果然禁军会拦住她。
“军爷有礼，给贵人送茶的。”李檀低眉顺眼地答道。
“滚！”李檀万万没想到，看守的兵丁直接大喝一声让她滚开。
被这么一吓，她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果然皇帝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算了……
李檀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就有人在背后叫住了她，“小道士留步，是送水的吗？”
“正是！”李檀激动万分。
“随我来……”只见邓迎桂站在台阶上，笑容和蔼地招了招手。
到了亭子上，李檀放下托盘，行了个抱拳礼，口中说道：“无量天尊！”
随后就开始倒茶，旁边的邓公公此时好像有点疑惑，这个小道士不知道面前这位是当今圣上？怎么不行大礼？
“小道士！你……”邓公公面带怒色，准备斥责她。
只见坐着的宪宗拦了他下，给了一个“没关系”的眼神。
李檀倒茶的手法十分熟练，茶汤的颜色也好看，倒完茶之后，她就继续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并没有直视天颜。
宪宗看着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心下十分愉悦，“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檀摇了摇头，问道：“贵驾？”
宪宗咳了一下，编了个谎：“我……是李守成的朋友。”
李檀抬头，睁大双眼，故作惊讶地说：“当真？”
这就是宪宗想要的结果，李檀顺势也给他想要的结果，“当然，不然刚才那些亲兵为什么拦你呢？”
李檀心想，此时宪宗应该知道她就是李守成之女，而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位自称是她爹好友的竟是当今圣上。
要装，我就陪你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