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杜府东厢房内,铜灯里的烛火突然爆开一粒火星,迸射出的微光在斑驳的墙壁上一闪而逝,杜凌渊在剧痛中猛地睁开眼。
那股剧痛如汹涌的潮水,从喉咙处蔓延开来,喉咙里残留着前世毒酒灼烧的刺痛,好似有一团火在喉间燃烧。
他攥紧锦被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刺破绸缎,指尖的触感粗糙而紧绷。
头顶的暗纹床帐垂着褪色的流苏,陈旧的色泽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这分明是杜府东厢房的模样。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像是岁月的尘埃在空气中飘荡。
"咚!"
雕花木门被叩响的瞬间,声音清脆而突兀,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冷笑,那冷笑带着一丝自嘲与决绝。
前世的记忆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父亲寿宴上那盏雕着金蟾的酒盅,在脑海中闪耀着诡异的光芒;三叔公藏在袖中的密信,仿佛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后是管家用银箸挑开他染血的衣襟时,指甲缝里泛着青光的毒粉,那抹诡异的青光让他不寒而栗。
他不禁思考,大夫人为何如此狠心要陷害他,难道是因为自己知晓了某些秘密,亦或是自己威胁到了她儿子的地位?
"二少爷,府里丢了要紧物件,还请您行个方便。"
杜家管家的声音裹着层蜜似的,甜腻却又透着虚伪,却让杜凌渊后颈泛起细密的刺痛,那刺痛如针芒在背。
他翻身时碰倒了枕边的青瓷药瓶,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碎碴划破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的神经为之一颤,这点疼痛倒让他清醒三分。
隔着纱帐望去,管家皂靴上沾着的新泥还泛着潮气,散发着泥土和湿气混合的味道,分明是连夜从后山祠堂赶回来的。
看来这后山祠堂定与丢失的物件有关,而管家背后指使之人或许就藏在那里。
"刘叔稍待,容我披件衣裳。"
杜凌渊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困倦,像是被打扰了清梦,指尖却已摸到床柱暗格。
那里藏着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羊脂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玉佩背面刻着半阙《璇玑图》,当年他花了三年才参透其中暗藏的账册下落。
此刻玉佩温润的触感却像块烙铁,烫得他胸腔发紧,一种紧迫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当六角宫灯的光晕漫进纱帐时,昏黄的光线带着一丝暖意,杜凌渊正蜷在锦被里装睡。
他能嗅到管家身上特制的沉水香,香气浓郁而独特,这香里掺了曼陀罗花粉,前世就是这味道混着毒酒渗进他七窍,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
脚步声停在床前三尺,沉稳而有节奏,他听见铜盆里冰块的脆响——那是用来镇着伪造的赃物的,清脆的声响像是一种警示。
"二少爷这褥子...怕是藏不住东西吧?"
冰凉的铁钩突然挑开被角,寒意瞬间袭来,杜凌渊藏在袖中的匕首几乎要出鞘,手中的匕首微微颤动,似在渴望着复仇。
管家枯瘦的手正探向枕下暗格,腕间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响,那是杜府暗卫特有的联络暗器。
清脆的银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是危险的信号。
前世的记忆突然闪现,管家用这银铃召来的死士将长刀刺进他琵琶骨的画面,如噩梦般清晰,让杜凌渊喉间泛起腥甜,口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刘管事要找的,可是这个?"
床尾突然传来玉佩叩击檀木的脆响,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管家伸向暗格的手骤然僵住。
杜凌渊佯装翻身,借着锦被滑落的瞬间,将早藏在鞋底的青玉扳指甩到脚踏边缘。
那是三房庶弟昨日输给他的赌注,扳指内侧刻着"敬亭"二字——正是大夫人母家的堂号。
烛火在管家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摇曳的阴影让管家的表情显得更加阴森,杜凌渊看见他耳后青筋暴起,那青筋像是隐藏着无数的阴谋。
那只枯手转向扳指时,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刺耳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窗外更漏恰在此时报时,三声梆响清脆而响亮,惊飞了檐下的寒鸦,寒鸦的惊叫声划破夜空,也打断了管家即将掀开暗格的动作。
"惊扰二少爷了。"
管家退后时踩碎了地上的冰渣,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明显,杜凌渊盯着他皂靴上蜿蜒的水痕,突然想起前世某个雨夜。
也是这样潮湿的寒气,混着祠堂香灰的余烬钻进伤口,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人痛到极致时,连血都是冷的。
那股寒冷仿佛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门闩重新落下时,清脆的声响宣告着危险暂时过去,杜凌渊掌心已掐出四道血痕,掌心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暗格里玉佩的凉意渗进骨髓,丝丝凉意让他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他摸到藏在枕下的半截银针——方才管家俯身时,他趁机从对方衣襟里顺来的。
针尖残留的朱砂色,正是大夫人最爱用的胭脂。
看到这朱砂色,杜凌渊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起大夫人平日里的伪善,不禁感叹人心的险恶。
她或许是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泄露,所以才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烛泪积在铜雀灯台上,凝固的烛泪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将熄未熄的火苗在杜凌渊眼底投下跳跃的阴影,那阴影像是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在跳动。
管家皂靴碾过冰碴的声响还萦绕在耳畔,那声音仿佛是一种提醒,他松开攥得发麻的手指,手指的麻木感渐渐消退,发现那枚偷来的银针已在他掌心烙下朱砂色的印记,像极了母亲咽气时唇角溢出的血珠。
"二少爷咳得这般厉害,可是染了风寒?"
铁钩掀开纱帐的刹那,纱帐被掀开的瞬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杜凌渊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剧烈颤抖,身体的颤抖仿佛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他故意将喉间的腥甜逼到眼角,生生憋出两团病态的红晕,那红晕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前襟滑落时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那是去年围猎时替嫡兄挡下的狼爪,此刻在烛光下泛着蛊惑人心的脆弱,那道疤痕像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在闪烁。
管家枯枝般的手悬在半空,干枯的手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杜凌渊瞥见他中指戴着翡翠扳指,戒面刻着杜氏族徽,那是只有执掌库房钥匙者才能佩戴的信物。
前世他便是被这枚扳指扣住咽喉,听着翡翠嵌进皮肉的滋滋声,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让他瞬间陷入窒息的回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周围的声音渐渐模糊,只剩下那恐怖的滋滋声。
突然,一阵清凉的空气涌入鼻腔,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回到现实,周围的声音又清晰起来,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刘管事是要搜我的身子?"杜凌渊突然撑起身子,锦被滑落时带翻床头的安神香炉,香炉倒地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香灰扑在管家绣着金线的袖口,烫出几个焦黑的孔洞,刺鼻的烧焦味弥漫开来,"还是说大夫人连我喘气的声音,都要锁进沉香木匣里?"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三长两短,凄厉的啼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杜凌渊睫毛轻颤,这是杜府暗卫换岗的暗号。
前世他花了三个月才摸清这个规律,此刻却像烙在骨血里的本能。
果然,管家耳后跳动的青筋突然平复,转身时腰间银铃撞在铜盆边缘,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伪造的赃物,水花溅起的声音清脆而短暂。
"老奴告退。"
当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门缝时,杜凌渊咬破舌尖才压下翻涌的杀意,舌尖的疼痛让他保持着一丝理智。
他伸手探向床板夹层,那里除了玉佩,还藏着半幅褪色的《寒江独钓图》。
画轴中空处塞着母亲临终前写的血书,字迹被泪水晕染成诡异的符咒——萧逸尘曾在醉后说过,孙家云澈最善解这类暗码。
更漏滴到寅时三刻,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杜凌渊将银针浸在冷茶里。
朱砂化开的纹路逐渐显现出半朵并蒂莲,正是大夫人陪嫁妆匣上的纹样。
他突然想起前日经过祠堂时,嗅到过萧逸尘身上特有的崖柏香,那股香气清新而独特。
那个总爱在屋顶喝酒的江湖客,此刻应当宿在城南的醉仙楼。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背面的《璇玑图》,温润的触感让他的思绪渐渐平静,杜凌渊忽觉胸口发烫,那股热意仿佛是一种力量在涌动。
前世孙云澈为他挡箭那夜,箭翎上也刻着同样的璇玑纹。
月光漫过窗棂时,柔和的月光洒在房间里,他拆开束发的银带,将母亲的血书缠进发丝——这是江南漕帮传递密信的法子,还是萧逸尘某次酒醉说漏的江湖轶闻。
院墙外传来巡夜家丁的梆子声,沉闷的梆子声在夜空中回荡,杜凌渊吹熄烛火,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从床底拖出个落灰的妆奁。
掀开夹层,里头躺着张人皮面具,边缘已经翘起细小的裂痕,陈旧的面具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是去年上元节,某个神秘人塞进他马车暗格的物件,当时只当是仇家的挑衅,如今想来,面具眉眼处的泪痣竟与孙云澈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三遍时,清脆的梆子声宣告着黎明即将到来,杜凌渊已用冷茶调好易容的膏泥。
铜镜里逐渐浮现出个面黄肌瘦的小厮模样,唯有眼底那簇火苗烧得比前世更旺,那簇火苗仿佛是希望的象征。
他最后摸了摸枕下的玉佩,温润的触感让他感到一丝温暖,突然将妆奁里褪色的红绸系在腕间——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发带,浸过毒的酒液曾让三个暗卫毙命于庭院。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柔和的光线洒在大地上,杜府后巷的狗洞传来细碎的响动。
杜凌渊贴着潮湿的青砖,粗糙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腥臊气,那股气味让人作呕。
前世他就是蜷缩在此处,听着嫡兄迎娶尚书千金的喜乐,任蚂蚁啃食溃烂的伤口。
此刻掌心蹭到的苔藓却让他想起孙云澈药庐外的石阶,那个总爱捣鼓草药的公子说过,青苔入药可解七种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