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枝,薛枝。你睡了吗。”
“还没吃饭呢。我热了热,你快来。”
声音很小,仿佛不想被人听见似的。
无人回应。
那声音又敲了敲。
像是沉了下去,却还咕噜冒着泡。
一阵窸嗦,什么被放到地上。
门臼上响起微小的弧度。
巧文在外面小心翼翼。可使不上劲,门就开不了。门要想开,得有很大劲。那动静太大了。
手似乎在门上将离将去。声响也小了起来。巧文犹豫着,手也徘徊。最终还是撤离了那扇门。
就在此时,一道很刺啦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划开。
她抬头。
薛枝站在门后,一身中衣,头发从结上散乱,一身疲惫,脸上还有些洗罢的湿意。
“怎么了。”
声音很轻。
巧文看着他,一时竟不像认识之久的熟悉之人,二人一直在一道界限外,从未越界。
这是第一次,巧文在合理之情外,与他对话。
声音噎在嗓子里,一时来不及说,指指地上。
薛枝看去。热的饼,菜。
他抬头,似乎是真的难受。
“我不想吃。”
巧文找回了声音,连忙道。
“我还煮了粟粥。”
她一动也不动看着薛枝,生怕他有一丝拒绝。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也凝滞在这里。
薛枝看着她,月光打在脸上。
看起是个很文雅,很听话的少年。
“……好。”
巧文松了一大气。
哄好了不是。
这薛枝还是年纪轻,脾气好。
不管有什么事,两人这搭子关系岂能轻易破碎?
巧文看着薛枝一口口喝完了小米粥,此顿饭安静得很。
若是平时,巧文会叽叽喳喳,薛枝也会掺合着大笑。
他之前是食不语的,何时便改了去。
她提起话茬子。
“那司阶,我想齐胸衫裙倒是可。”
对方听了,继续喝饭。
“可。”
巧文又提起回鹘装。
一声轻响,勺子落碗。
对方擦了擦嘴,望过来。
“什么是回鹘装?”
“就是回鹘人那穿的衣服。”
“我不知。”
巧文见他理人了,很有兴味给他解释。
“就是类似圆领袍般的男装,你见南市西端那些胡商便有人穿的。”
“我去的地方少,不如别人般有见识,却不知呢。”
他轻一笑。
“……”
巧文确定他是故意的。
这话没法谈了。
正尬在那里时,对方又接上了话。
“若是北街那几条胡街,我也曾是去过的,倒不知那翻领且下长及地的艳色长袍,便是巧娘所说?”
“是啊是啊。”
巧文点头,很激动。
你终于不犟了。
薛枝这不像你啊。
对方继续发言。
“只是巧娘也不知听谁所说,胡人怎会在西边呢,前几年便搬至北街了,这人倒还有趣,如此信誓旦旦给人胡扯。”
他一笑,“下次你可别找他啦,绕了远路可是很辛苦的。”
巧文只能赞同,“都找你。”
她明白,薛枝或许是对他率先对他人讲了衣肆规划的不满。
哪有这样的,合伙人都不知,竟让一个旁人说了出来。
这信任呢。
只是李佑郎也是两人好友,她本以为没什么呢。
也许,等以后,李佑郎彻底加入了,会好些?
他不是说也要来吗。
薛枝应不会有多大意见,至小好友。
衣肆今后定要开分店,如今李佑郎照管水陆运送,三人分工倒也协调。
哪天,两人亲自跑一跑江南,他便以三把手看着京洛了。
乌鸦一声嘀咕,掉落许多叶子,她这才发现有些冷了,不由缩缩衣袖。
“你……是回去?”薛枝问着,“还是再坐一会?”
巧文感觉自己在期盼第二个答案。
手里的衣角皱了皱。
“再坐一会儿?”
“……好。”
身子一轻,一件袍衫扔了过来。
衣角有些皱。
“披一披吧,省得进屋拿了。”薛枝笑道。
巧文点点头,盖在身上。
也回,“是啊,怪麻烦的。”
“进去了,谁还想出来呢。”
“正是。”
夜色高深,二人谁也没回。
一言,一谈,又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