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柱也知道陆岑川是不好意思一直吃自家的,爽快答应隔天就带她去县城采买,让她好好准备,看看有什么能拿去卖的都一并带上。
然而陆岑川哪有能卖的东西?只得悻悻的摸摸鼻子,老实说了只有五十个铜钱,还有想买的东西。
“坛子?什么坛子?”
听李宝柱这么问,陆岑川就比划到,
“腌菜坛子,我想趁着天热存些菜冬天吃。”没有冰箱没有大棚没有物流,青树村又不是什么四季长春的地界,家里竟然连个腌菜的坛子都没有,真的想不到冬天能够吃什么。
横不能天天干啃窝头啊?!
腌菜的坛子不稀奇,然而李宝柱听了却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到,
“……玲子,你会啊?”她年纪虽然不小,但也不算太大,然而平日多在田里山上,还真不知道她自己会不会张罗这些厨下的活计。
“……啊……?”陆岑川一愣,
“我不会吗?”
“……这我哪知道……”李宝柱一个大男人,外面的粗活累活倒是都能帮忙,可哪里知道人家母女居家过日子到底是怎么分工的?也不晓得她有没有从母姐那里学到这些,就是惯常担心问问而已。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不会呢!”陆岑川放心的拍拍胸口,然后毫不犹豫的把黑锅甩给席家,理直气壮的到,
“被打了头之后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李宝柱:“……”前两天还觉得能对她稍稍放心了,那一定都是错觉!
第二天跟他们一同进城的,除了村里的几个大小媳妇儿,还有……杨桥。
谁让牛车是杨桥家的呢。
大家打过招呼之后,陆岑川就抱着阿越紧挨着李宝柱坐了,对杨桥偶尔看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
这个读书人看她的时候总是要笑不笑的,让她觉得有点奇怪。阿越仿佛也有感受,拍了拍她手啊了一声,好像是叫她别紧张似的。
“阿越可真乖!”
陆岑川看他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不由可乐,一个一岁不到的小娃娃顶着再怎么平静的表情,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儿也只会显得呆萌好么。
“阿越?”
同车的几个人听她这么叫,都好奇的张望过来,李宝柱就笑着跟他们搭话,
“我们给起的名字,希望以后夏婶子和燕子能跟这次一样,越过生死,保佑他平安。”
李宝柱这么说,陆岑川就一脸严肃的在旁边点头,心想宝柱哥竟然也学坏了,拉起了夏婆子这张虎皮。
当时席家那事儿村里哪有人不知道的,同车几人一听这名字的缘由,脸色都有些讪讪,附和了两句名字不错,赶紧把这个话题就跳过去了。唯有前面的杨桥轻声在嘴里重复了一遍,
“越过生死……嘛?”
牛车走起来速度一般,可能比走路快一丢丢吧。反正在陆岑川的感觉里是要慢一点,大约是没可劲儿赶的缘故,好处应该就在于不用自己走着费力。
因刚刚提起已经过世的夏婆子跟夏春燕,车上这些村人都不太想跟她搭话。她也没什么好跟这些人聊的,便只顾自己张望,悠哉哉的看着四周的景色。
怎么说呢……
真是纯天然绿色环保无公害。
青树村这个地方好像是紧挨在某个山脉下面,村子里就有个老虎山,隔壁还有个至今也不知具体位置的南山,远远这么看去,和那些不知名的山岳们连成一系,划开天地的界限。
天、地、山,毫不造作的淳朴跟开阔,叫陆岑川对周边的繁荣与否也有了八分猜想。
然而比起没什么人迹的自然环境,一路颠簸的土路更叫陆岑川发愁。
路面坑坑巴巴好像并没有专门修过,也不很宽,真真靠人来人往走出的痕迹。牛车也没什么减震设施,硬邦邦的木头车架在木头轮上,明明已经很慢了,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是叫陆岑川骨头都快被颠散架,真是不敢想象刮风下雨的时候怎么办。
一路上陆岑川就这么天南地北的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期间阿越依然是非常老实,连四处张望都没有,就乖乖的靠在陆岑川怀里。偶尔李宝柱逗逗他,他就回给李宝柱两个单音。
一行人在城门口稍停,大家纷纷下车,杨桥就招呼众人几时回村,过时不候之类,然后赶着牛车进城了。
“不收钱吗?”陆岑川问。
“阿桥二哥在县城有个铺子,偶尔会进城送些东西,乡里乡亲的,就顺个道。”
原来如此。
陆岑川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就不再关注,把带来的小篓子背在背上,把阿越抱在怀里,做好准备,同李宝柱招呼,
“宝柱哥,我们也走吧。”
“好。”
因着要把家里菜地的一些产出卖掉,李宝柱先带着陆岑川去了市集。
陆岑川在李宝柱的示意下也捎带了两样地里的产出,但不过都是普通农货,满街市的妇人汉子都在叫卖相同的东西,是以并不紧俏,卖出去的时候陆岑川都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能卖出去就好,就算回去能坐车,她也不想带着一个南瓜逛县城。
快中午的时候李宝柱也卖完了带来的东西,那会儿陆岑川已经抱着阿越把整个集市逛了一遍,对各色货品大约都有了个印象。除了他们呆的这边卖些农杂货小家用,旁边还有牛羊市卖些大家畜,她人穷气短,连进去问问价钱的勇气也没有,只张望了一下认认地方就算了。
探索过新地图,陆岑川本来还能老实的等着李宝柱,不料眼看东西卖完,这集竟也是要散了的样子,自己想要的东西都还没买呢,不由拿眼神去问他。李宝柱却不急,一边收着东西一边解答到,
“这是个散集,随便咱们这些农户摆摊,卖完就散了,一会儿带你去东市买东西,顺道吃个午饭。”
“哦。”原来是这样。
“那边卖牛羊的也是散集吗?”她又问。
“那边不是。”
说去东市,其实东市也就在旁边。
跟基本都靠摆摊的散集不同,东市上各色铺子门面大开,幌子招牌翻飞,看起来颇为热闹。
虽然街道依然是土路吧,但人来人往扬起的灰尘也算是平添了一些繁华。远处十字街口还有个挺高的建筑,在路旁的小矮房里鹤立鸡群,特别的地标。
“宝柱哥,那是什么?”
“哦,裕丰楼。那是县城最大的酒楼,它后面的一片都是裕丰楼的客栈。”
陆岑川:“……”哦豁~竟然还是个复合式的。
穿越以来接触到的都是非常本味儿的农耕体系,忽然有个综合型商家出现,陆岑川不由多看了两眼。
“以后进城若是找不到路了,就看着这个走。裕丰楼正对方向的城门,出去顺着路一直走就能回村里。”
李宝柱趁机交代,陆岑川点头记下。
介绍完了地标,就先去买调料杂货。
胡椒之类竟然属于高级香料,小老百姓听都没听过,八角桂皮什么的有是有,但都在药铺。他们去的小杂货店里只卖醋酱几种调味,然而也都很淳朴,完全没有现代那么多花哨的类别。
好在,价格都一般。
最要紧的盐并没有陆岑川想象中那么价高,虽然对她来说也不便宜,但那也是因为家里太穷了才得咬牙买。
李宝柱看她肉疼的样子,知道她从前没接触过,便给她解释,
“这几年官盐降价了的。”
陆岑川:“……”降了价还这么贵!?
算了算了,能够降价就很不错,感谢太平盛世!
“是啊,打从今上即位,咱们日子也越来越好过咯~”
老板赶紧歌功颂德,旁边也有人立马附和。但他们这些普通农户,只要不征丁打仗加赋税,谁管龙椅上做的到底是哪一位呢?两人就毫无所觉的继续挑需要的东西。
盐酱醋都买了,糖特别贵,让陆岑川很是吃惊,而且看着只是粗制糖,和她心中白砂糖的样子相去甚远,只好望而却步。
店中还有大米,陆岑川就问了下价钱,尽管很能接受,但想了想如今的状况,口腹之欲就先忍了吧。不过她还是打听到,
“宝柱哥,咱们能种大米吗?”
“稻子?隔壁镇子就有种的,听说旁边几个村里也有。”
“咱们村为什么不种啊?”
陆岑川随口顺着一问,却没想到这句话把李宝柱给问住了。他想了一会儿才答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村里都是种麦子的,我爹没走的时候也是种麦子,我就跟着种麦子。”
陆岑川:“……”地里种什么也要讲究祖传吗……?
“那能种吗?”
“没种过,怕种不好。你想种稻子?”
“我觉得米好吃。”陆岑川张口就来。
“光惦记嘴呢。”李宝柱并不当真,笑着摸了摸她头,见她东西买好,就结账带着她往下逛。
东市铺面极多,什么布庄首饰店胭脂水粉铺子,陆岑川都是张望一眼看个大概就算了。直到走到一家卖绣品的,门上高悬的牌匾写着彩蝶轩,才走进去看了看。
倒不是要买东西,而是想看看行情。
她已经问过吴梅花,隔壁村就有专门弹棉花的,每年找去弹旧棉花的也极多,只要不赶上忙季,几床被褥一两天的事儿,价钱也便宜。
至于衣裳鞋子,夏家本来就有夏草玲的旧衣服,被她拿回来的包袱里还有几块没裁过的布,阿越的小衣裳也有几件,针头线脑家里也有,手头这样紧,先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吧,能将就就将就。
而这彩蝶轩,就是吴梅花介绍说不但卖布料彩线,也收女红绣品的一个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