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宝柱径直拽到了众人面前,陆岑川也就抱好孩子,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受害人,还很配合的微微低头,方便他人查看伤口。里正定睛一瞧,骇了一跳,几乎是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这!!”
就见夏草玲后脑老大一个肿包,不但有肿块,竟然还见了血。虽然现下是凝固结痂了,但周边的头发、耳根脖颈,甚至后背衣服上都沾了大片的血迹,可见当时这伤口多么的厉害。
“前两天夏婶子头七,玲子就想按照村里的规矩,在家里摆些吃食招待婶子,没想到……”李宝柱恶狠狠的看了席老太一眼,
“他们不但不让玲子祭拜,甚至还动手打人,玲子昏了两天,今天才醒过来……”
“李宝柱你胡说八道!!!”
席老太见着伤口也是吓了一跳,当时打晕了夏草玲就给扔柴房里了,根本没去注意什么伤不伤的,不想竟然这么严重。
“我胡说八道?”李宝柱咬着牙看她,
“那玲子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这……这我……我怎么知道!!她傻了吧唧的,谁知道哪磕的碰的自己都说不清楚!!你到还来诬赖我了!?”说着席老太就喊得更大声,
“老天爷啊!!没天理啊!!夏草玲偷了我的孙子还要诬赖我啊!!!”
听她提起孩子,里正就问,
“蒋氏,你刚刚不是一口咬定小四儿不能见风,在屋里么?如今怎么又说是玲子偷了孩子?你有准谱没有?”
“我……我……”这句问的她答不出来,但她有老办法,
“我命苦啊!!!我孙子叫人偷啦!!我都不知道啊!!”
众村人面面相觑,看她这么撒赖,一时都无言以对起来。
这时一直安安静静当个工具人的陆岑川忽然开口到,
“这个不是小四儿。”
“啥?”沉寂被打破,大家伙儿都是一愣。
“这个不是小四儿啊。”陆岑川口齿清晰,又说了一遍。
“夏草玲!!你偷了我家的孙子还要不认账!?老天爷啊!!”
席老太说着就又朝陆岑川扑去,陆岑川一手护好孩子的后脑和脖颈,微微侧过身做出防护的姿势,没想到不等她迎击,李宝柱一把就又把席老太甩到一边儿去了。席家儿子媳妇儿都冲上去扶她,危机暂时解除,陆岑川也没放松警惕,只口中解释到,
“小四儿手上有我姐姐陪嫁的银镯子,是我娘留给我们姐妹俩的,我姐的给了小四儿,你们看,他没有,他不是小四儿。”说着还捉着孩子的小胳膊举给大家看。
听她这么说,大家伙儿都有点哭笑不得。哪能因为这些个外物,就认定她怀里的婴孩儿不是小四儿了?毕竟银镯子这种东西……不少人都暗自把眼光瞄向了席老太,见没人注意自己,席枝儿把手往袖子里头缩了缩。
席老太一听她说镯子,扑着就要去挠陆岑川。李宝柱挡在前面巍然不动,一分一毫也不叫她靠近,广胜和宁子见状也帮着拦着席家其他人。席老头一看孙子在陆岑川手里,也顾不上装样子了,张嘴就骂起来,骂了席老太又骂夏草玲,又招呼两个儿子去抢孩子。
场面顿时哄乱,里正看着实在不像话,就叫自己儿子去把人都拉开,但这家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就是没人肯停手。
倒是陆岑川,她躲在李宝柱身后,只低头轻轻拍抚着怀中的孩子,放下了两段爆炸性发言之后,竟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不是被打了脑袋傻得更厉害了吧?村里人一边忙忙活活的劝架一边想到。
最终还是李宝柱和卫满仓带着的几个大小伙子制住了席家几人,席老太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却不再往前扑腾着要挠人打人抢孩子,算是停了手。
里正抬手压了压嘈杂的人群,上前一步和缓着语气说,
“玲子,你说这个不是小四儿,那这个孩子是谁啊?”
陆岑川正兀自逗着孩子,听到这话,抬头看着里正笑出了一口小牙,
“这是我弟弟啊~”
里正的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强撑着一脸镇定继续问,
“你哪儿来的弟弟啊?”
“我娘给我送来的呀~”
这次所有人的表情都跟被雷劈了一样了。
见这反应,陆岑川心里好笑,面上却一派严肃正经,举着小娃给里正看,
“前天夜里我娘回来看我,说我一个人躺在地上,连口热乎气儿都没有,可把她给心疼坏啦!”
听这小姑娘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她娘回来看她”,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细思这话是小丫头的臆想,或是夏婆子真的头七还了魂,就紧接着又听她说什么连口热乎气都没有,里正就连表情都僵硬了,回头去看席老太,眼里全是惊骇。而席老太畏缩躲闪的样子,十足的心虚,也让众多村人脸上难看了起来。
陆岑川可不理他们心中震动,继续乐呵呵地向他们介绍自己的 “新弟弟”,
“娘说她又不能回来照应我,就托土地爷爷给我送个弟弟。本来我早该去接啦,但是头好疼起不来,就耽搁了两天。”
“土地爷爷怕我弟弟饿着,还给送了两个窝头呐~!”
她这么说着,还把吃剩下的窝头拿出来展示。村人们对鬼神一说本就敬畏,见她不但说的有鼻子有眼,竟然还有证据,都是又惊又诧,又敬又怕,唯有席二身旁的孟氏,叫这几句话说得冷汗几乎都流下来。
陆岑川一边展示着“土地爷爷显灵”的证据,一边说着夏婆子头七还魂来与她相逢的奇遇,眼角瞥着席家人的反应,越说越喜气,简直要笑成朵花。
但她说的越是详细,旁边听她说话的人就越是感觉凉嗖嗖的发毛,本来就不很坚定的想法纷纷动摇起来。陆岑川看了他们一圈,见众人脸色缤纷,觉得差不多了,忽然收了笑容换了口气,到,
“我知道我傻,你们都不相信我……”她把小娃娃抱回怀里,垂着眼睑特别委屈,好一会儿又忽然开心的叫了起来,
“我有办法啦!她!”陆岑川腾出只手直直的指向了席枝儿,一群人都顺着她手看过去,动作整齐划一,骇得席枝儿全身一僵。
“就是她让我可疼,我才看到我娘的!”然后欣喜的向大家提议到,
“也叫她让你们疼一下,等你们见着我娘,一定就能相信我的话啦!”
陆岑川语气特别雀跃,相比于她的欢腾,村人们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什么叫席枝儿让她可疼?她才看到她娘的?
是说席枝儿对她下了死手,才叫她在迷蒙之际,见到了已经往生的鬼魂?
那岂不就是说……她脑袋上的大血口子是席枝儿打的么!?
这样的狠手,这样的狠心,简直让人倒抽一口凉气!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出来这样的姑娘?
席枝儿比夏草玲,可只大一岁呢!
围观众人的气氛愈发冷凝下来,而顶着众人异样的眼神,席枝儿心里终于感到了害怕,把身体往席老太身后缩得更加彻底。席老太也被陆岑川说得发毛,但被女儿这样依靠过来,到底觉得不对,就想要开口搅合,陆岑川哪能给她机会,
“啊不成。”陆岑川自己提出提议,又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们人太多啦,七嘴八舌我娘又该吵吵不清。”就跟每次夏家与席家的纠纷一样,看热闹的人除了和稀泥还能干什么?
“要不这样!”她转手一指,放过了面色煞白的席枝儿,
“叫席老太去见我娘吧!我娘一定能把她说明白!!”
席老太脸就绿了。
看着陆岑川满是期待的脸,里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这么一个傻丫头,从小就顺从娘和姐姐的教导,直到她们都不在了,还是认着死理的按着她们的话,照顾自己的小外甥。只因为碰上了这一家恶毒的人,迷迷糊糊的就被送去阎王殿绕了一回。今天要不是被席老太扔孩子的威胁吓到,去找了宝柱,宝柱又是个有心的,就又得被骗着去黄泉路上走一遭。
周围人心里也是不好受,想起夏婆子护鸡仔儿一样护着夏草玲的样子,这人才刚刚不在,就被席家害成这样,她又是个傻的,不一定受过多少委屈没有说出来。不少婆娘婶子想想自己家的小闺女,以后万一碰上这么恶毒的婆婆小姑子,眼窝浅的都泛出泪来。
“蒋氏。”里正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往日里掐尖好强,做些糊涂事,因着多是你的家事,乡里乡亲的,村里也不好说什么,你的名声不要了,咱们也不能挡着你。”
“这一次,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枝儿才多大的孩子,就叫你给教成这样,以后还得了!?又生出这样恶毒的主意,你真当杀人放火也没人治得了你不成!!”
见里正声色俱厉,围观的众人也是神色冰冷,发觉这次篓子捅大了,席老太才真的落下眼泪来,慌张辩解到,
“不……不是的!夏草玲是胡说的!!我没有!!我没害她!!也没有我家枝儿的事儿啊!!不是我家枝儿打她!!”
“玲子胡说?”李宝柱冷笑,
“你骗着玲子去南山找孩子,安的什么心,你当别人都看不出来!?你把孩子扔了,却骗着不叫大家伙见,又安的是什么心,你当别人都想不明白?!如今是婶子和燕子在天之灵护着两个小的,叫我们找了回来……”
他磨了下后槽牙,才继续到,
“你做下这些事,还当我们眼都瞎了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