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来到方家,门口已经有两个家丁等候多时了,看见几人就连忙上前迎客。
雀不飞跟在最后面,四下打量起来这方家内宅。
跟上一次婚宴的时候没什么差别,除了没有当时的红红火火,整体典雅清淡了不少。
方唯安已经设好演戏,就等着几人前去用餐。
看见来人,他率先站起身来:“燕镖头,真是久仰大名,快请坐请坐。”
燕小钗点头应声,说:“这位是我邻家小弟,平常离不开我,也就带来一起与大人用餐了,还请大人莫怪。”
方唯安看向他身侧的薛十六,立马道:“这是哪里的话,添一双碗筷的事情而已,快坐快坐,不必拘礼。”
雀不飞站在燕小钗的身后,做好身为贴身侍卫的本职工作。
方唯安为人亲和,丝毫不拘小节。
这让刀客心中有了些许衡量。
他心下思索,对桌案上的酒水起了心思,有些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方唯安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出声道:“这位小兄弟也一起坐下来吃吧,不要客气。”
雀不飞心说大好人,你怎么知道我馋了!
燕小钗侧目看了雀不飞一眼:“不必管他,只是个侍卫。”
雀不飞瞪了他一眼,没良心的!
方唯安道:“没事,不耽误,坐下一起吃吧,我府上没有这么多规矩。”
还不等燕小钗说什么,雀不飞就拱手道谢:“方大人心胸宽广,自然不跟我这样的小角色计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刀客就白了燕小钗一眼,在他身侧坐下。
燕小钗微微嗤笑一声,给他倒了杯酒,似乎是赔罪。
这个时候,就看见方唯安的视线一颤,朝着门外起身而来:“哎呦,你们两个可算是来了,正巧还未开席,一起吃罢。”
说着,就给燕小钗介绍来人。
雀不飞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他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吓得打起嗝来。
燕小钗从他惊慌的眼神中就可以判断出,来人是谁,怕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沈隐通了。
他不由去打量眼前的沈隐通。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
生得一副贵公子的芝兰玉树,玉骨生香。
眼前这人年岁不大,生得玉面一般。
可是这人的眼神却十分严肃,冷着脸,长眉压眼,薄唇微抿。衬得那玉面冷傲无比,带了几分势不可挡的锋芒和阴鸷。
此人绝不简单。
燕小钗心头一颤,不由警惕起来。
那双冰冷眸子投射出来的目光却有些炙热,几乎是一眨不眨地落在雀不飞的身上,烫得他刀客神情略显慌张。
方唯安打破了僵持,出声道:“这是沈灼,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们关系甚好,此次同席,只是认识认识。”
说着,他又看向沈灼身侧,沈灼身侧还有一人,是个生面孔,倒是也在顺着沈灼的视线去打量雀不飞。
“这位是萧兄,也是我的好友,大家都不要在意,只当寻常交往即可。”方唯安说罢,那人微微拱手欠身。
此人面容端正,一身黑白素衣,周身带着翩翩公子的书卷气息,看起来就像是某位名士墨客,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端端正正的礼仪。
几人互道姓名,堪堪入座。
席面正是开始,似乎都心思不定。
尤其是雀不飞,他方才被吓得打嗝,如今还未停歇下来,一时之间窘迫无比。
方唯安叫人拿了一些糕点给他压一压,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雀不飞打嗝打得整个人都红透了。燕小钗在一旁给他顺背,恨不得将人拍出内伤。
就在这无比窘迫之时,一侧冷声:“我有一个土方子,不如让我帮一帮这位……小兄弟。”
雀不飞几乎是下意识:“不用!……嗝……”
方唯安立马道:“小兄弟不必客气,沈兄的土方子肯定很管用的。”
还不等他同意,沈灼就直接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那滚烫的触感吓得雀不飞一哆嗦,直到被人扯开护腕,将他的袖子撩了上去。
他整个人的背脊都绷直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紧张和不自在。
方唯安忍不住出声安慰:“别怕小兄弟,沈兄为人很温柔的,只是脸臭而已。”
雀不飞眨巴着眼睛,似乎在说:谁温柔?他?他?他温柔?他?
他现在不仅是手腕上的疤痕隐隐作痛,就连自己的后腰都跟着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起来了。
沈灼的视线始终都落在他的手臂上,烫过他手腕的疤痕,燎得他如坐针毡。
他的手指落在刀客的手腕内侧,先是一烫,然后朝着手臂上方缓慢地按压挤弄。
他的力气有些大,手指上有一层很厚的茧子,这不是练剑的时候能够留下的,更像是练长枪留下的。
那层厚茧摩擦着他的肌肤,好在雀不飞皮糙肉厚,感觉不到疼。
但也正因为他皮糙肉厚,只能感觉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被沈灼滚烫搓弄过得地方酸麻无比,他靠自己太近了,整个人的气息都包裹着他,侵蚀着他。
雀不飞绷直的脊背上汗毛竖立,有些警惕和抗拒。追着人身上有种令他恐惧的危险气息,根本无法忽视。
于是,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尝试抽回自己的手臂。可是那人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狠狠地拽着他,完全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两人在这里拉扯迂回,有些古怪。
直到雀不飞再也难耐,想要开口叫出声来。
沈灼终于松开了他。
动作太过突然,雀不飞完全没有机会反应过来,作用力使他向后扬了一下。要不是他脚下功夫不错,只是稍微晃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形。
沈灼声音依旧淡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好了。”
雀不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没有再打嗝了?
他狐疑地看向身侧的人,还真是神奇,这人竟然没有使坏。
小乌龙揭过,众人继续开始闲聊用餐。
雀不飞也得以喘了口气,他拿起酒杯打算尝一尝,就感觉到自己小臂还有些酸痛难忍。
像是留下了男人的烙印,火辣辣的,完全不容忽视。
可恶,你还是对着我使坏了对吧?他下意识看向沈灼,注意到了那人脸上有些狡黠的嘴角弧度。
“我就知道……”雀不飞咬了咬牙。
一场酒席下来,方唯安终于说出了自己宴请的目的。
果然是关于断背渊案件的事情。
“听闻十一大镖局的总镖头燕镖头来到襄阳。在下便迫不及待宴请而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要请燕镖头随我们办案的官府一同下水勘察。”
“调查那断背渊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总不能一直有人因此身亡。还请燕镖头好生思量一番,在下并不着急。”
……
燕小钗刚刚接下了孟家的镖,眼下倒是有些棘手起来。
总不能两头都接下来,这两方分别是官府和江湖,这也太过不地道了,这缺德事干不了。
于是,意料之中,燕小钗开口婉拒道:“我此次前来并不打算下水,只是来带着自家孩子游玩的。镖局那边还有要事,怕是不能多加逗留,还请方大人见谅。”
方唯安得知如此,也没打算强留,只是连连道:“可惜啊……可惜啊……”
席面结束,几人辞别。
离开的时候,雀不飞还能感觉到那沈灼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人干嘛总是盯着他?
只要感觉到这人的视线,刀客浑身的汗毛就会炸起来。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走了,头也不回,越走越快,恨不得就此消失。
……
萧饮尘看着不远处像是猫儿一样溜走的刀客,低声笑了笑:“阿通,你把人吓跑了。”
方唯安抬了抬眼:“沈兄和那小兄弟认识?”
萧饮尘笑道:“方兄还真是迟钝,他们两个何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此话一出,方唯安有些好奇起来,在方唯安探知的视线下,少年司长只是道:“一个不负责任的江湖骗子,我能与他有何关系。”
他尾音咬得很重,似乎带着摩擦牙根的声响,这句话带着淡淡的愤恨,有些古怪。
两人都很有眼力见儿的不再多问,任由这股古怪溜走。
……
雀不飞此时正和燕小钗走在街道上,心中思索片刻。
“看来这次的活计不太容易。这官府也要跟着横插一脚,现在能够推脱过去,到时候要是在水下碰面,可真就是尴尬了。”
燕小钗只是道:“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能不能碰见还是两说。”
雀不飞道:“孟家定下的时间早一些?”
燕小钗点头道:“原本打算今夜就下水的。”
一旁的石榴忍不住开口道:“刚才刘把头来了,说孟家那边要延后两日,我方才忘记告诉燕大哥了。”
燕小钗脸色一变,惊讶:“怎地突然变了日子?”
雀不飞的脸色变了变,有些心虚,下意识想要找机会开溜。
薛十六老老实实,一五一十道:“孟家那边说,孟充在做昨夜叫贼人暴揍了一顿。眼下别说下水了,就连下床都不行。他们现在正在找能够替代孟充位置的人。”
燕小钗越听越觉得不对,狐疑的视线逐渐朝着雀不飞的方向目移。
就见那刀客此时正鬼鬼祟祟,准备溜之大吉。
燕小钗立马明白了过来,咬牙大叫:“雀不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