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星尘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墨岚已经在生命之树帮助下压制住了那团记忆，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听见了易星尘宛如剖白般的话，一时呆住了，直到恩地调侃他时，她才睁开眼，坐了起来：“恩统领是怎么知道我不是男子的？”

恩地接过她递过来的匕首把玩着，脸色平静：“杀过的人多了，再好的伪装仔细看看就能看出。”她耸了耸肩：“你的伪装其实很成功，眼神声音气质都十分像，第一眼我还真被你骗过去了，若不是你那句闲云野鹤让我再认真看了你一眼，还真没发觉到。”说完恩地还对她有些恶劣地笑了笑，墨岚将信将疑：“是吗？”

恩地长叹一声：“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姑娘，我既然知道了你身体的秘密，那么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我的秘密。”恩地直勾勾地盯着墨岚：“你仔细看我的眼睛。”墨岚视线紧盯着那如刀锋般灼目的黑眸，不避不让，这时才发现那黑色瞳孔周围有一圈古怪的暗金花纹，一层一层，使那明亮的黑眸变得格外妖异。

之前因恩地视线太过锐利仿佛能伤人般，她居然没有细细看。这般想来，她这眼神怕也是用来掩盖这异于常人之处吧？世人多会趋吉避祸，一般人便不会去仔细打量她。墨岚心下赞赏，笑道：“原来是天目者，难怪能一眼看穿人的伪装。”

天目之身放在修真界可是祸福相依之身，福是若能平安成长，便能看穿一切幻术伪装，在对人战，历练渡劫时都比其他人要事半功倍。而祸则是在修真界这种杀人越货成常态的地方，身怀重宝而无力保护的人最后也只能落个双目被挖，死无全尸的下场。

恩地这个交换表现出了她最大的诚意，前世她就亲眼目睹过天目者被一个大宗门宗主生生挖去眼的场面，那双有着一层层暗金花纹的眼珠在那人手中淌着血的模样，让她恶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一直在想若不是自己被易星尘护着，以后的下场大概也会跟那个天目者一样，神魂俱灭。这样想着，墨岚抬头看着易星尘，发现他的脸色十分平静，墨岚心底有些古怪：难道他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不说？

旁边的恩地，听到墨岚的话，忽然沉默了下来，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墨岚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不说话？”恩地看着墨岚，握着匕首的手指微微颤抖，但面上却依然冷静：“什么叫天目者？”

墨岚这才想起这个世界并没有修真界那么千奇百怪，很多时候因为自己身体异于常人而被人抛弃甚至处刑的人都有。墨岚有些无奈：“天赐双目，能破万物幻象迷障，是为天目者。”恩地身体晃了晃，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涣散：“原来如此……”

看着这样的恩地，墨岚有些无措，下意识回头看着易星尘。易星尘温和笑了笑，倾身在她耳边低低道：“无碍，她能做到天策统领，不是软弱之人。”那如春雪初融般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吹进耳中，墨岚耳朵悄悄红了，脸上却一片云淡风轻，偏了偏头嗯了一声：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在发骚？

易星尘看着墨岚故作镇定地揉了揉红透的耳朵，喉咙有些痒痒的：嗯，自己的徒弟真是可爱。果然，恩地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看向墨岚：“你刚才突然问我匕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墨岚看着恩地希冀的眼神，有些奇怪：“你身为天目者看不到吗？”

“看到什么？你说的天目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即使渊博如辰王，大概也是没听过的。”易星尘神色如常地回答：“未曾听闻。”墨岚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人疑惑的表情，虽然他没恢复记忆以前确实不知道，但他现在恢复记忆了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天目者？

看着正等着她解释的男人，墨岚被他打败了，扶了扶额:“这个世界远比你所知晓的要大，你看不到的东西，不一定不存在。”墨岚再次问恩地：“恩统领可曾在大营前的灭字旗上看到过什么？”“没有，旗上有什么？”

墨岚凝神细细看着恩地的眼睛，发现是未成熟的天目，并因为没有修习过相关灵诀，只具备基础的，看破幻术幻境之类的能力，墨岚叹了口气：“那我接下来说的话，做的事，还请统领不要觉得我是个江湖骗子。”

说完，墨岚指尖凝起一股灵力，在匕首上镶着的蓝宝石上弹了弹，放佛破开某种禁制般，恩地忽然感觉面前刮起了一阵风，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恩地目光有些奇异的看着墨岚，墨岚耸耸肩：“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觉得我是个江湖骗子。”视线看向匕首上方，握着匕首的恩地也随她看向上方，但什么都没看见，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此时的墨岚正看着从匕首上出现的英灵，没有回答恩地的话。这个英灵有着完整的形体，眉目漆黑英挺，穿着属于天策军的红衣劲装，外罩着银色盔甲，长发用红色发带束着，看上去如同清晨初升的太阳般明烈爽朗。

墨岚甚至感觉到从他出现那一刻，远处大营门前灭字旗帜上的英灵们情绪有些激烈，为了不引起骚动，墨岚手指快速掐了个诀，封锁了营帐内的气息，气息消失后，外面的旗帜也瞬间平静了下来。

那个英灵似乎也松了口气，对墨岚笑道：“多谢这位阁下了。”墨岚微笑：“不用谢，毕竟是我将你唤醒的。”英灵看着恩地眼神温柔：“倒是多谢阁下让我能再见到她了，多少年了……她都长大了，也好看了。”

说着转头四下一看，笑了：“还真当上了统领啊。”虚无的手覆上恩地正看着墨岚疑惑的眉眼：“傻丫头长大了，真好。”看上去就如同两人在对视一般，墨岚心底一紧，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手指不自觉收紧。

忽然手指被一阵温暖包裹，墨岚看向正握着自己手温柔地将手指一个个掰开，再放到他手心的易星尘。墨岚瞬间被安慰到了，她偏头对他笑了笑，看着英灵温柔的落在恩地的眉眼上。明明知道自己不管怎么都碰不到人，但他的手还是很轻很轻的抚过恩地的眉，眼，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发顶，眼神温柔，动作很轻，很轻。

墨岚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她看着易星尘没有说话。易星尘接收到她的信号，挑了挑眉，起身将帐内的笔墨纸砚摆到了墨岚面前。恩地有些奇怪地问她:“你在跟谁说话？辰王殿下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想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我觉得有必要画给你看，等我一下。”

易星尘挽起袖子，在墨岚身边磨起墨来。她提起笔，快速地勾勒着线条，雪白的宣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大概的人形。英灵发现了墨岚的动作，一边配合着站定，一边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多谢阁下了。”

半晌后，看墨岚似乎完成了，恩地终于忍不住移到墨岚身边：“你为何不回答我看到了什么，你这是在干……”什么。最后两个字在看到画面的那一刻就消失在唇边，恩地怔怔的看着画面上温柔抚摸着自己发顶的人。那漆黑英挺的眉目，那熟悉的，每次看她闯祸时，就会盛满无奈和宠溺的眼神。

“凉城？”“我在。”恩地听不见他的声音，她伸手似乎想触碰画上人，那人似乎什么都没变，眉眼依然如阳光般明烈爽朗。恩地声音有些颤抖：“凉……城？”凉城再次温柔的回应：“我在呢。”凉城伸着虚无的手，想要握着恩地颤抖的指尖，试了几次都穿了过去，笑着叹了一声：“哎，还是做不到呢。”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手却未收回，只是轻轻的落在她手上，像是在交握着一般。墨岚有些不忍的转过头：“我看到的就是这个。”

恩地身子轻轻一颤，泪水终于汹涌而出，但是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你是说凉城，他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可是为何我看不到他？你不是说我是那什么天目者吗？天目者不是说什么都能看到吗？为何我偏偏就……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