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局出来,宋烟雨直奔吃饭的地方。点餐时惊得服务生再三确定他能吃的完,方才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后厨。终于吃饱喝足后,嘱托好店里给张队长他们送外卖。他签过单子,走出饭店。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舒服得直让人犯困。在路边随手打辆出租车,往家里去。
至于张队长他们吃进嘴里的是早or中饭?不关他的事啦。
到家后,宋烟雨反而意外的清醒。思考片刻,决定把何徐行的画提上日程,灵感来了还躲着干嘛?他和徐姨交待一番后便开始闭关。
出乎意料的,画完画已经过去一礼拜,今天午饭后那副画裱上框被店里送回来。这段时日除了张队长每天卡点骚扰他,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宋烟雨每天沉醉在题海中无法自拔,偶尔也会和何徐行联系,但对方似乎从那天晚上起便忙得分身乏术,两人的聊天页面仿佛不在一个时区。
恰逢修枝翻土的日子,宋烟雨带上帽子又披了薄外套,晃晃悠悠的走到小花园前开始干活。
“中午二高门口那家店来给你送的什么?神神秘秘的,包得挺严实。”赵清越女士磕着徐姨新炒的瓜子蹲在宋烟雨身旁看他忙活,却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今天赵总和宋教授都不忙,他们俩同时出现在家的机会属实不多。一碰面,便在院子里支起小桌,拿出宋教授珍藏的桂花酿小酌几杯。
“画啊,他们家做画材生意的,不是画还能是什么?”宋烟雨手里攥着把杂草,才刚翻好株鸢尾四周的土,“赵清越同志,手边是你小儿子准备的垃圾桶,为什么把瓜子皮吐进来?”
“我能不知道是画?画的什么?给谁画的?你什么时候画的?我怎么不知道?”赵清越女士试图转移他儿子的注意力,用垃圾桶挡住脚,把瓜子皮踹飞。
不远处的宋教授端着酒盅凑热闹:“是啊,给谁画的呢?”
“给你学生,还能给谁。”他小声嘀咕埋头苦干,趁低头之际斜了他爸一眼:“再问今年开花别想用我的桂花酿酒。”
宋玉良离得远没注意到,赵女士可看得一清二楚。她好笑的抬手拍在宋烟雨背上:“你那破树多久没开过花了,这种程度威胁不到他。”
似是不经意间问出口:“平生这周怎么没回来?好哥俩吵架啦?”
宋烟雨手下动作不停,仿佛没听到这话。就在赵女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突然开了口:“没什么,我惹他不痛快了。想回来自然会回来,你俩别跟着瞎操心。”
“行吧。和你老娘说话用的什么语气,讨打呢。”
在他妈帮倒忙的情况下,宋烟雨能赶在晚上之前结束工作算得上好运加倍。吃过晚饭,和爸妈聊了会天,他照旧先一步回西楼。又卡高考的时间点做完一整套题,停下笔长呼出心中的郁气。
也不知准确率怎么样,等洗完澡出来再改吧。
拿着换洗衣物走出卧室,他从客厅的窗户往外望去,深夜的院子独有一番风味。正楼二楼他爸妈卧室的灯还没关,不用想也知道,夫妻俩是在说悄悄话。宋烟雨站在原地舒展过身体,抬手拉上窗帘,去了浴室。
浴室里,吹风机工作的噪音停下。宋烟雨吹起口哨再次确定是时候让老家伙退休了,虽说每次出了门便忘。客厅的窗帘被风吹鼓,沙发上多了个深色背包,他瞥向作响的二楼进了卧室。说是要留校,只怕是还生着气不愿意见自己。
回到桌前,把那套等待批改的卷子对着答案顺了遍。很好,和自己预估的差不多。
噪音不带掩饰的从二楼转移到隔壁,宋烟雨侧耳听了会儿,不是很理解他弟大半夜不睡觉在他画室折腾什么。
想起那幅包住的画,宋烟雨顾不得多想,穿上拖鞋拉开门。客厅里竟然没开灯,而他画室门虚掩着,只从门缝里透出丁点亮光。
这小子在干嘛?
“宋平生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开灯?”一道亮光直照进眼里,宋烟雨顿时被强光晃得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净是些光斑。
没等他缓过来,猛地被人扑倒在地。那人骑在他腰上掐住他的脖子,嘴里不停地念些什么。宋烟雨胡乱掰着脖子上的禁锢,大脑缓慢的开始放空。他连那点光斑也看不到了,耳边嗡鸣,喉咙更是像被火灼烧般的疼。
疼痛使他从失去意识中惊醒,用力咬下舌尖,满嘴的铁锈味让他回过神。他拼命扣紧脖子上的手往外扯,可短暂的缺氧使他浑身使不上力。求生欲要他不停的挣扎起来,“哐”的一声,身上的人不知撞到哪儿。
疯狂涌入胸腔的氧气呛得他不住地咳嗽,宋烟雨不会放过天赐给他的这丝希望。他卡紧身上这人的胳膊朝外扭转,双腿屈起夹住他的腰,用力翻身反把人摁在地上,借着掉落在画室里的手电光看清了袭击他的人。
“张肃?!”宋烟雨错愕,张栋梁也太乌鸦嘴了吧?怎么真的来找他了!
趁他惊讶,张肃摸出怀里的东西用力向后刺去。宋烟雨躲闪不及,额角一痛,热意涌出。熟悉的恐慌支配着宋烟雨全身的肌肉,他强忍住不适往后下腰,凭直觉躲开张肃的下一刀。
察觉处自己状态不佳,宋烟雨第一时间做出最坏的打算,他把膝盖压在张肃的后颈处,又强行用胳膊接住一刀,不让身下人有机会再次下手。
卧室离得太近,不足以留给他挣脱的时间。宋烟雨目测窗户和大门的距离,计划着一有时机便拼命往外跑。
没想到张肃平时看着纤细,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他一眼看出宋烟雨的打算,在宋烟雨松开他之际,一把抱住压在背后的腿。宋烟雨摔得眼冒金星,大脑拼命地叫嚣着让他快跑,身体该死的的保护机制却下意识蜷缩起来。
张肃拽着他的脚踝往画室里拖,沿路的物件被宋烟雨撞倒。宋烟雨喘着粗气,眼睫上糊着鲜血,什么也看不到了。
忽然,张肃抓住他的头狠狠砸在画架上,画架滋啦作响被他得体重压得往后移,却还是顽强地撑住,没有倒下。
宋烟雨知道这里放的什么,他抬手擦掉眼前碍事的东西,往身下看。包裹画框的软布撕碎丢在地上,特意挑选的画框玻璃豁开大半个口子。
不知什么时候有血滴进缝隙,正好落在画中人的唇间。宋烟雨垂眸看着它,心底涌起说不上的滋味。指尖轻拂过纸张,那滴红珠没能被碾走,反而留下串红花。
—啊忘了,手上,手上有血。
慌乱之中,宋烟雨嗡鸣的耳朵猛地清亮,他听见张肃一直嘴里念叨的什么。
他说:“为什么选他?”
宋烟雨动了动嘴,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来,喉咙实在是太痛了。不,他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他只看到张肃暴起,拿着刀朝他手腕处的旧伤刺去。宋烟雨本能的往身后躲,却想到那副没有遮挡的画,硬生生转了弯朝张肃迎上去。
或许他这不要命的打法把张肃刺激醒了,这人突然丢了刀捧住他的头大哭起来。宋烟雨攒足力气,趁机把人一脚踹到画室门口。他抱紧那幅画斜靠在画架上,恍惚间,在张肃的哭喊叫骂声外听到了画中人的声音。
一阵眩晕过后,宋烟雨在温暖中醒来。他警惕的抬起头,目光触及到那双永远压抑着海啸般的眼后放松下来。他迷迷糊糊的想:不是幻听啊,是真的。
又随即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儿?我爸妈他们……”
“别怕。没事的没事了,怪我来的太晚。”热毛巾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别怕,没惊动他们。晚上给你打电话没接通,我怕出什么事直接去学校问平生拿的钥匙。”
何徐行专注的看他,仿佛手中捧得是绝世珍宝:“我给平生说西楼的钥匙你忘记放哪儿了,他没起疑。把手给我。”
听到这人把一切都安排好,宋烟雨放下悬着的心,把满胳膊血递过去:“还好之前嫌碍事,大门录得有你指纹。不然,今晚上没死在张肃手里怕是反要失血身亡。”
说完他还轻笑两声,不小心扯到伤口后又倒吸气起来。
何徐行看着越擦越多的血皱起眉,忽然理解了宋烟雨说的意思。隔着毛巾仔细的一寸寸摸着:“烟雨!”
“别怕,反正不缺这条。只要你不说,结了疤谁也看不出来。”宋烟雨挣脱开他,捧住何徐行的脸笑得狡诈:“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不会和别人说的,对吗?”
何徐行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秘密的诱惑,在怀里人期待的眼神里点了头。他带来的医疗用具很齐全,当宋烟雨见他手法极其稳当的缝合伤口时,还是不小的被震惊到了。
“何徐行,你还会这个!”
“在国外时做过一段时间志愿者,没想到手艺没生疏。”何徐行半搂着他,单手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进医疗箱:“我抱你去卧室。”
没了宋烟雨的遮挡,他的视线落在一直被遗落在后面的画上。宋烟雨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本打算等你来时当做惊喜送出去,没想到全被毁了。”
见何徐行一直盯着画看不说话,宋烟雨莫名的开始焦躁不安:“你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画幅别的!”
“不用。”何徐行声音极轻,那潭幽泉泛起春波。只见他露出个不同以往更像是发自内心的笑:“我很高兴。”
这是满意的意思吧?宋烟雨摸上耳朵,不自在的挪开视线。笑得太灿烂了,笨蛋。
他的视线落在角落的人影上,全身上下的神经叫嚷着离开这儿。宋烟雨一时的好心情彻底消散了,他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厌恶。
“烟雨哥,凭什么?凭什么是他?”张肃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的双手双脚被困住。身上打的结极其眼熟,似乎在前不久见过。
他在地上蠕动着,绑在身后的手腕疯狂挣扎,绳子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勒进张肃的皮肉里。他哭得不能自已却仍朝宋烟雨大喊:“烟雨哥,我也爱你啊!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选我?”
宋烟雨理解不了那个被欺负后只敢躲起来无声流泪的小孩,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在触及到他的底线时,他对这个弟弟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
大概是王尚说的那样吧,张肃不可避免的遗传到他爸的疯病。
他强忍不耐,看向地上的人,冷声道:“他哪儿点都比你好。”
至于后面的话,宋烟雨只当是他的疯言疯语。
抱着他的人倏地收紧力道,听到宋烟雨小声喊痛,在和他对视上的一瞬放松力道,歉意的低下头用侧脸蹭过宋烟雨额头。
宋大少以为何总被张肃的话刺激到,连忙安抚:“别听他发疯,你和他不一样。”
“我知道。”
何徐行把人放到床上,强行掐灭这人要去洗澡的念头。牢牢把人压在被子下:“不行,刚才涂药的时候我帮你擦过了。”
“那也难受,等我洗完澡你再帮忙涂一遍嘛!”被子下的人想要挣扎,但今天白天修整院子,晚上又和人打了一架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何徐行抓过捣乱的手,把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塞回被子里:“伤口没长好之前不能碰水。乖乖听话的人,明天会有奖励哦。”
“操,又拿我当小…”
何徐行等了半天,却只等来平稳的呼吸。帮宋烟雨盖好被子,起身在他受伤的额角落下一吻:“很疼吧?别怕别怕,他只会比你疼上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