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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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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白天逐渐变长,卯时刚至,缺了一角的月亮还挂在天穹上,天空就泛起了鱼肚白。

鸡鸣阵阵,叫醒了做农活的人,五月正是夔州麦子成熟的时节,没有了敌军的侵扰,好不容易保下来的良田终于到了抢收的时候。

天刚蒙蒙亮,沈怀远就从床上一跃而起,穿好衣服走出门去,先在院中练了一套剑,看看天色差不多了,一根扁担挑两个木桶脚步轻盈地往城外走去。

走在奉节宽阔的街道上,迎面与巡逻的卫兵撞了个正着,领头的是白嵊手底下的将领,经过守城的这些天,两人混得熟了,见了面寒暄之后,还能来几句玩笑话。

那人看着他直笑:“沈小公子,今天又去挑水啊,要不要我找两个人来帮你。”

沈怀远健步如飞,从他身边路过时,故意转了个身,空桶高高扬起,险些打到那人的脸,那人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跳。

沈怀远见状嘲笑道:“我这桶里又没水,你躲什么,怎么,怕在头上砸个包出来啊,你巡逻巡完了吗,就知道取笑我。”

那人也不恼,仍是笑道:“小公子您可真问对时候了,我这马上就到换班的时候了,可以回去睡大觉了,可怜你还要挑一上午的水,要不要我去将军求求情,免了你的责罚。”

沈怀远笑骂了一声“滚”,施施然扛着木桶又走了,走出去没几步,又遇到和他打招呼的人,他也很自然地和人攀谈几句,半点儿也没不好意思。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向城外走去,刚走到城墙边上,忽然看见城墙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当下把扁担个木桶放在一边,飞也似的跑上去,喊道:“……将军。”

本来想喊二哥,被景珩一瞪,连忙改了称呼。

景珩扫了一眼墙跟上孤零零的木桶,“听说你这几天混得如鱼得水。”

沈怀远神色一凛,连连摇头,“没有的事,我每天都在认真反省,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景珩轻笑道:“真的?”

不知为何,虽然他在笑,沈怀远却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儿笑意,反而有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支配着他,那笑容也不过是伪装的结果。

沈怀远重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将军,这下你准许我跟随你去襄阳了吗?”

这几天,他每天卯时跑到城外去,从水井中挑水去给田里劳作的人们吃,因为这是二哥对他不听命令行事的惩罚。

说是惩罚,其实挑水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也不觉得累,反倒是每天往返于城里城外,在田间地头穿梭,作为一个从小不愁吃不愁穿的人,他反而体会到了粮食的重要性。

于是从一开始的闷闷不乐,到后来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所有人都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

景珩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不行。”

沈怀远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耷拉着清秀稚嫩的眉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但是景珩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立刻来了精神。

景珩神色严肃地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议,眼下另有一件要事情需要你去做,而且这件事只能你去,不能借助其他任何一个人。”

沈怀远眼前一亮,兴奋地看着他,只有他能做的重要的事情,难道是混进皇宫里去刺杀那个狗皇帝,那他肯定义不容辞。

景珩没再说话,转身向城楼下走去,沈怀远连忙跟上,心想,也对,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事情的好地方。

两人走啊走啊,面前的路越来越熟悉,再一抬头,他们竟然走到了军营里。

沈怀远又想,是了,别的地方万一有人在暗处窃听就不好了,军营之中戒备森严,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眼见着两人走到了景珩的营帐前面,沈怀远心情更激动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知道了。

卫兵掀开门帘,景珩率先走了进去,沈怀远连忙跟上,正要忍不住出声询问,营帐之中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仙姿玉骨的美人坐在书案之前,手中捧一册书卷,似乎正在津津有味的读着,长发乌黑如瀑,柔顺的垂至腰间。

一刹那,他以为他误入了江南水乡的亭台楼阁之中。

直到美人斜眼冷冷地看过来,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烦,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你不信便算了,为何要叫他过来,来看我的笑话吗?”

相当不善的语气,连他也有些害怕,忙看了一眼景珩,心想,难不成他们两个又吵架了。

总是被牵连,下回还是得离他们远一点。

“阿远是袁神医的徒弟,我让他来给你看看。”

景珩好似没有听到她语气中的冷意,仍然好声好气地说。

这时沈怀远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没有他想的那些惊心动魄,二哥只不过是想让自己为这个女人诊脉罢了。

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整理好了心情,在许妙愉将信将疑的表情下走过去,视线扫过她白皙如玉的细颈,看到上面印着的可疑的红痕,脸一红,连忙定了定神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怀远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到最后,几乎像扔掉烫手山芋一样拿开了手,震惊地看着她,“你——”

刚要开口,想到景珩也在旁边,又犹豫了起来。

许妙愉柳眉一皱,面上的不耐烦愈发明显,“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今个儿一早,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吓得差点儿魂魄离体。

再仔细一看,羊皮的穹顶,厚重的布帘,像是军营中的营帐,终于想起来昨晚大军举行庆功宴,她喝多了这件事。

她依稀记得最后是南星扶着她出了宴会,然后呢?

一思考,宿醉之后头疼又冒了出来,胃也像火烧一样,烧的人直心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感觉脑袋就像炸开了一样,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手往旁边一搭,顿时愣住了。

又滑又热,肯定不是被子,更像是……人?

她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心跳却愈发急促,咚咚咚,咚咚咚,简直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样。

她慢慢抬眼看过去,身侧的青年紧抿着双唇,睁眼看着床榻上的帷幔,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好看的眉眼间充斥着不明的低沉情绪。

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许妙愉默默松了一口气,又不由得好奇,他在想什么,连自己醒了也没发现,看他的样子,该不会昨晚一晚没睡吧。

想到昨晚,许妙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

好嘛,锦被下的身躯果然□□,腰酸,腿间也有些异样的感觉,并不陌生的感觉,看来昨晚两人又睡到一起去了。

明明说好了的要解除婚约,怎么又纠缠起来,她觉得有点儿委屈,再这样下去,这个婚约还解不解得了了?

她气恼地想捶床,既气他,又气自己。

喝酒误事,果不其然。

现在该怎么办,继续装睡,还是——可恶,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闭着眼睛,顾不上头疼,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终于记起了一些画面,是她抱住了将要离去的景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什么。

许妙愉哭丧着脸,还不如不想起来,太丢脸了。

不过现在问题又变成了,她到底说了什么,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记忆就像一团乱麻,只要理清了其中一条线,剩下的不过顺理成章,她又凝神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回,没有忐忑与不安,只剩下了绝望,她已经全都想起来了,她果然不负所望,把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昨晚的种种荒唐画面在脑海中回闪,最后定格在景珩惊愕的表情上,那时,她刚说出了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而他,却在惊愕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都知道了。”

许妙愉从床上坐起来,长发散落在胸前遮住春光,乌黑的发更映衬出惊人的白,就像一团随时会融化的雪。

她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只好冷着脸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你了,我可以走了吧。”

景珩也坐起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也不动,许妙愉便打算越过他,直接下床去,可是她刚一动,男人的手掌就贴在了她的腰上,轻轻一勾,她就向他倒了过去。

赤裸的身体紧紧依偎,却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息,景珩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先等等,我去找个大夫来。”

许妙愉忍不住讥讽道:“怎么,你不信吗,我难道还要拿自己的名声来骗你?”

她的语气很冲,仿佛非常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景珩只当没听见,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她见状连忙也照做,结果却被门口的卫兵拦住,不管是温声软语还是威逼利诱都不起作用。

她只好独自待在营帐之中,待了半晌,才等回了景珩以及沈怀远。

许妙愉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双杏眼有些肿,昨夜哭得太多眼睛也不舒服,她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语气也愈发不耐烦起来。

她看着一脸为难的沈怀远,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说,再磨叽我要走了。”

沈怀远汗都要滴下来了,此刻简直无比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屁颠屁颠来这一趟,真想立刻原地消失,只恨做不到。

眼见着拖也不是个办法,他一咬牙,开口道:“嫂子你的身体别的都很好,除了……宫寒,子嗣艰难。”

许妙愉冷笑道:“这么委婉,只是艰难吗,看来你是个庸医啊。”

沈怀远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直说了,你是不是以前难产过?”

“是。”

沈怀远道:“子嗣艰难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病根,你本就不易怀孕,难产更是雪上加霜,恐怕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许妙愉脸色苍白地站起来,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可是再听人这么直接讲一遍,还是让她感觉到了难受。

她走到景珩面前,嘴角一扬,脸上竟然带上了一点儿残忍的笑意,“你听到了吧,我没有骗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不在意,很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揭开我的伤疤,为什么不放过我。

但没这个必要了,知道了这些秘密,他们的纠缠到此为止,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何必还要再翻旧账。

许妙愉打定主意,一定要立刻离开,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转身就往外走去。

刚走出去没两步,胳膊被人拉住,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正要发火,景珩有些沉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容置喙的语气,“阿远,你先出去,到中军营帐等我。”

沈怀远得了命令,连忙一溜烟跑了,脚下跟生了风似的,待走出去老远,才回头难掩惊讶地擦了擦汗。

许妙愉竟然怀过孕。

他刚诊断出来的时候,头一回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怎么会这样,以前一点儿相关的消息也没听说过啊,只能说许家把消息封锁得太严实了。

那孩子是谁的,他曾经有一瞬间产生了疑问,可是忽然眼前就浮现了今早刚见到二哥时他的表情,又觉得没什么好质疑的。

难产不管对大人还是孩子都是一道难关,现在大人还好好的站在面前,却从没听说孩子的消息,多半那个孩子已经——

他不敢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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