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房间。

卡凛在客厅沙发上继续办公，卧室门虚掩着，往里看，卡洛和休漠趴在床上头对头地聊天。

"卡洛。"被休祁那一番话刺激到的休漠轻唤手撑着下巴，支着小腿晃的小伙伴。

卡洛止住晃动，歪头看向休漠道：“嗯？”

休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卡洛，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最后两个字眼在喉咙里打转许久终于被吐了出来，问完，休漠无意识地舔着尖牙，安静地等卡洛回答。

卡洛眉头耸动，撑起下巴认真想了想道：“哥哥说等暴风雪结束，我们就要回家了。”

闻言，休漠血色双眸望向窗外呼啸而过夹着豆大雪粒的寒风，神情一点点变得黯淡。他在心里想到，为什么现今血族没有传承先祖的神秘能力，可以呼风唤雨，引雷燃火的那种。

这样他就可以让这场暴风雪没完没了地下个几年，把刚认识的朋友留在自己身边。

“你不开心吗？”卡洛敏锐地察觉到眼前人情绪变得低落，他把脑袋往前一凑，凑到休漠脸前，轻声问。

惯要面子的血族小少爷红着耳朵错开卡洛充满关切的金色大眼睛，脸埋在雪白枕头上，闷闷地道：“没有。”

看着小伙伴浑圆的后脑勺和从枕头边露出的泛红耳廓，卡洛一时愣怔。他放下支起的腿，朝休漠靠近：“可是，我觉得你在难过。”想起不久前休漠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卡洛担心休漠又哭了，他无措地眨眨眼睛，抬手戳了戳休漠后脑勺：“呼呼，你在哭鼻子吗？”

“没哭！”

原本还打算扎根在枕头里的休漠猛地抬起头，炸毛道。

哭什么哭，他，休漠，最不喜欢的就是哭！

昨天掉眼泪是被风吹的，嗯，一定是风吹的。

休漠瞪圆眼睛和卡洛对视，力图向卡洛证明自己没哭。

卡洛望着休漠白皙脸颊和眼尾处的秾艳红色，没吭声，非常自觉地维护起小伙伴的自尊，他乖乖地应声：“嗯，没哭。”

休漠脸上还蒸腾着被枕头捂着的热气，他总感觉卡洛误会了什么。于是，休漠再次开口拯救自己的形象：“卡洛，我不喜欢哭，我很厉害的。”边说他边屈起自己的小胳膊，试图挤出点馒头大小的肱二头肌来。

“嗯嗯。”卡洛也认真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当时休漠摔倒，自己给休漠来得那个过肩摔。嗯，很轻，很好摔。

教卡洛防身术的棕狼教练和他说过，因为卡洛学过防身术，出门在外，得担当起保护者的角色，在不伤害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多保护一下比较弱的小朋友。

卡洛很自然地把瞧起来精致漂亮的休漠归入被保护行列了。

本着这种想法，卡洛看着休漠的眼里，总盈着些古怪的神色，让休漠感到莫名。

没等休漠探究明白，先前闻到的芬芳香味骤然爆发在房间内，以雷霆之势席卷整个空间，争先恐后地钻入休漠嗅觉系统，于体内引起阵阵激荡。

休漠拧眉，舔舔发痒的犬牙，鼻翼翕动。

糟糕。

想咬人。

休漠红如璀璨水晶的眸子漫开与年龄不符的侵略欲，瞳孔竖直，仿佛盯上落单小羊的饥饿野兽，只需一刻，尖锐獠牙就能咬断小羊脆弱脖颈，饮尽沸腾鲜血。

卡洛发现休漠那双红得滴血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看起来很饿的样子。

想起自己小行李箱里还有些好吃的，卡洛往床沿爬过去，试图下床去拿吃的。

“——！”

脑袋被迫陷入柔软床铺，卡洛瞳孔瑟缩，懵懵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休漠，发出疑问：“嗯？”

休漠已经被卡洛香甜的血味搅晕脑子了，现在整个人都昏沉沉，以为卡洛想跑，想都没想，就一用力把卡洛摁回来了。

从小就被灌输的血族生存指南和汹涌饥饿感在身体内打架，休漠小手撑在卡洛耳边，呼吸有点粗重。

瞥到卡洛圆圆的大眼睛以及疑惑的神色，休漠混沌中想起母亲和他说过的，如果他乱咬人，会被人讨厌的。

休漠不想被卡洛讨厌。

这么想着，在卡洛突然错愕的注视下，休漠狠狠地咬着自己左手手背，眼神凶狠，然后猛地从床上窜起来，跑到房间角落把休祁给他带过来的小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排草莓味血奶。

凶巴巴地拆开吸管扎进包装里，休漠面无表情地喝起奶，仿佛有什么惊天大仇需要报。

卡洛纤长睫毛扑闪，显然没明白小伙伴这一连串莫名的操作。他顶着乱糟糟的金发，咕蛹着翻个面，下床朝休漠走去。

“怎么了吗？”卡洛蹲在咕嘟嘟喝奶的休漠旁边，拿起其中一个喝完的瓶子，凭借自己认识不多的文字储备试图看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

卡洛看着那些弯弯曲曲，奇形怪状的字母，皱起眉毛。

唔，他只会一点点汉字，一点点英文。很显然，包装上的文字不属于自己认识的任何一种，他看不懂。

休漠一口气喝了五瓶，终于压下对卡洛的啃咬欲，心情看起来也好点儿了。

他咬着吸管说：“这是血奶，我们血族用来填肚子的东西。”

血奶？卡洛只听说过牛奶，还是第一次知道血奶。

听哥哥说，呼呼是血族，和人族不一样，他靠吸食血液而活。所以，血奶和牛奶都一样难喝吗？卡洛看见地上散落的五个空瓶，又在心里摇头，如果难喝，呼呼为什么能喝那么多瓶？

小孩儿旺盛的探究欲熊熊燃起，卡洛问：“血奶好喝吗？和牛奶一个味道吗？我能喝吗？”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休漠愣了下才说：“我觉得挺好喝的，甜甜的，比牛奶好喝。”

现今血族也能吃人类的食物，不过也只是吃个味道，并不能填饱肚子，当然也不觉得人族的食物非常好吃。

至于人族能不能喝血奶，休漠没和其他人族有过接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卡洛听休漠说完，对血奶的味道更加好奇了，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去问问哥哥，哥哥是医生，他一定知道！”

于是，卡洛牵着休漠的手，休漠另一只手拎着瓶新的血奶，跑到客厅。

一直在沙发上办公的卡凛被研究团队最新的实验报告弄得脸色愈发黑沉，骨节分明的手指摁着鼻骨，阖眼试图冷静。

甫一睁眼，就看见卡洛眉眼弯弯，笑得灿烂地拉着新认识的黑发血族小孩站在自己面前，一脸跃跃欲试。

敛起满身戾气，卡凛神色缓和，淡声问：“洛洛，有事？”

话音刚落，一瓶外包装粉嫩的瓶子怼到卡凛眼前，弟弟开朗的声音响起：“呼呼说这是他们血族喝的血奶，我可以喝吗？哥哥。”

卡凛早看清楚瓶子上写得拉丁文，知道这是市面上非常畅销的血奶品牌。

卡凛瞥了眼一直安静跟在弟弟身边，红眸专注地盯着卡洛脖颈的漂亮血族崽子，心头涌起些怪异。

按理讲，如今血族从小就戴上血液屏蔽器，很早就克制了对新鲜人血的吸食欲，社会上也少有血族吸食人族血液的恶性事件，但，卡凛总感觉眼前这个血族崽子眼里始终带着点他不喜欢的侵略欲。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卡凛敛眸，朝卡洛道：“只能试一点，不能喝多，喝多了，身体会难受。”

听哥哥说完，卡洛乖乖点头，软软道：“我就喝一点点。”说着抬起手，用小食指和拇指朝卡凛表示，他真的只喝一点儿。

“嗯。”

得到哥哥允许，卡洛和休漠又回到房间。

在卡洛饱含期待的金灿灿大眼睛注视下，休漠拆开吸管，插到瓶子上，将血奶拿到卡洛跟前。

卡洛就着休漠的手，垂头抿了一口。

休漠歪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小伙伴把自己喜欢喝的血奶咽下去，眼里带着点儿和朋友分享美食的愉快。

结果，看到卡洛突然抿紧唇瓣，眉头紧锁，整个人像被放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休漠微勾的唇角一滞，脸色微变出声唤道：“卡洛！”

被那股腥咸味道冲击得整个崽都不好的卡洛极力咽口水，试图冲淡口腔中霸道的血腥味，可怕的是，草莓味在其中起了一个催化作用，让本就古怪的味道，更加奇怪。

但是呼呼喜欢喝这个，卡洛难以直白地朝朋友表示难喝，他努力地弯起嘴角，朝担忧的休漠摆摆手，故作无事发生般道：“是……是好喝的，唔——呕……”

“卡洛！”

五分钟后，用漱口水把血味压下去的卡洛，拿过绣着兔子的小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一脸抱歉地对休漠说：“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会这样。”

呜。呼呼和自己分享好喝的，自己却把一切搞砸了。

卡洛垂头丧气，金发都蔫哒哒地垂下。

休漠倒没觉得什么，他虽然小，但也知道血族，人族，兽族的习性本就不大相同，他抬手拂去缀在卡洛下巴的漏网水滴，回道：“不用道歉，你觉得难喝，那么它就难喝，没事的。”

外面风雪肆虐，屋里灯光暖黄。

卫生间的小小地方，曾经把草莓味血奶奉为全世界最顶级最美味食物的休漠就这么当着刚认识没多久的好朋友面前，承认草莓味血奶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