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飞溅,划伤了跪在一旁侍奉的美人儿。
起先他还以为墨守尘可算是下了浑水,贪了赈灾的银两,没想到这混账竟然只是为了引蛇出洞!其实背地里早就列好了名单开始收集证据,等着今日将自己的人一网打尽。
近十亿两白银流进了皇帝的腰包!
墨守尘这是做起了陈一的狗?
暴怒使得慕容云失去理智,他扼住美人儿脖子,全然忘记了刚刚还对着美人儿说过“此生遇如此佳人足矣”的胡话。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小皇帝牵着鼻子走!
将美人儿扔在地上,慕容云大步迈出寝房,将自己的人暗地里召集起来,一同商量对策。
那日小皇帝对墨守尘的在意他全都看在眼里,但是他还是不相信小皇帝会对他的杀父仇人情根深种。
一切都太过矛盾。
如果二人当真情深义重,陈一又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长如如此模样?墨守尘他太了解了,他不可能允许一个随时可能反咬他一口的皇帝成长起来......
议事的属员你言我语,得出的意思都与慕容云一致:
小皇帝手里有墨守尘的把柄,之所以演这出戏,不过是想把靶子立在墨守尘的身上,迷惑让他的视线。
那小皇帝,现在一定还在谋划更大的阴谋。
慕容云剑眉紧皱,如骇人的猛虎,正坐在丛中,想要给敌人致命一击。
他不能再等了。
陈一的深浅他摸不透,但是现在所显现的已经让他极其忌惮,若是再等下去,自己的军队说不定都要叫墨守尘给收拾了。
飞鸽被人从窗棂中放去,经过特殊喂养,它有不畏寒冷穿越大雪的勇气,它的生命力会在降落的那一刻消失,而那一刻,大概是落于远在千里之外的戎贞将军府的书房时候了。
他要杀进皇宫——
戎贞的铁骑会帮助他破掉边防的军队,而皇宫的小皇帝,还要他大费心思将其压制。
.......
火毒的解药终于有了着落,经过试药,已经显现了效果,只是服药期极长,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墨守尘几乎都只能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
陈一的膳食连番几日都有毒药混进去,就连熏香也被查出了混有特制的药物。
如若不是墨守尘知晓山韵这种取暖用的南疆熏香会与花瓶中的五角梅产生极不容易察觉的毒气,陈一此刻大概已经窒息而亡了。
连番动作说明慕容云已经开始谋逆计划,墨守尘虽然放心不下陈一,但也只能即刻开始解毒,不然到了大军兵临城下,陈一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今日是服药的第一天,墨守尘便觉得脑海昏沉一片,极易失去意识。
他提前知会了手下的人,将权力全全交由陈一,又加之刘家辅佐,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身边也将神医放在了陈一的身边,全天保护。
只是他还是放心不下。
墨守尘的眼神极其疲惫,似乎下一刻就要阖上,但他还是想要再多嘱咐陈一几句。
汗液浸湿了他的碎发,唇色尽失,整个人都笼罩在厚厚的病气之中。陈一为人理了理头发,勾起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面容明媚,带着安抚的轻语道:
“守尘,朕做事,你放心,这两个月,朕一定会做个让百姓称赞的好皇帝。”
又本末倒置!是做个好皇帝重要还是保住自己的命重要!陈一又忘了自己叮嘱的!墨守尘气得差点瞪眼。
陈一连忙改口道:“不乱吃,不乱跑,遇到生人要回避。身边必须跟着寿庆,左昌德,和神医大人!”
墨守尘这才稳下气息,拍了拍陈一的手背,安然睡去。
陈一也不知羞,亲密的在他的脸上蹭了蹭,眼中满是对墨守尘火毒将解的期待。
左昌德受不了小皇帝这么酸,扭过头跟寿庆小声嘀咕。神医则是看着传说中能把督主给牵住的小皇帝竟如此幼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离开玄清宫,陈一的眼神转念间又带上了几分狡黠:
这两个月,他要将自己想要做的,统统做到彻底!
————
不得了了!
厂督落马了。
曾经把朝堂当做自己的一言堂的墨守尘,现在竟然被皇帝软禁在宫中下落不明。朝堂的大权竟当真落到了陈一的手中。
慕容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天会真的发生在眼前。
墨守尘的玄清宫被严加把守,一天也不见有人送两顿饭进去,他的人打探不到别的,只知道墨守尘被关在里面无人问津。
之前对墨守尘情深义重的小皇帝,此刻也仿佛忘记了曾经的爱人,在朝堂上大肆整改。
他想过是墨守尘在解毒,但是小皇帝竟然能出来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怎么可能让墨守尘那个大祸害活着出来。
定然是小皇帝用了什么手段。
那次祭祀围剿皇帝,已经动用了宫中全部的眼线,墨守尘和陈一顺着那条线几乎将他在京城中安插的人手全扒了个干净,自己如今元气大伤,根本听不到更多的消息。
“怎么,摄政王久久不应朕,是觉得朕这个方法不好么?”
少年天子随意的靠在龙椅上,曾经时刻显露着天真单纯的双眸此刻带着几分狠辣的颜色,配上那张明媚的面庞,让人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
血液浸染朝堂,流到了几位文官的脚下,不禁引起几声哀嚎。
暗处的左昌德看着这一幕,不禁为墨守尘捏了一把汗。陈一根本就不是什么小白兔......
没有什么小白兔会嗜杀成性,连着几日在朝堂上血洗官员,虽然那是慕容云身边的人。
明明之前见点血还要跑到督主的怀里掉几滴眼泪的。
“贪污之事应当是彻查的,但是让百姓们检举,陛下应当知道穷山恶水多刁民这一说法,微臣很难保证他们不会说谎换取更多银钱。”慕容云这次主动上前。
要是再让那些芝麻小官上去替自己说话,估计今天自己的人就能在陈一手下死个大半。
他没想到陈一会大开杀戒。
谁也没想到,陈一会提出在地方开办检举司的策略,所有百姓都能直接接触到陈一从中央拍下去的人,这可比暗中查办都要可怕,自己的那条利益线都会被连根都拔了。
绝对不可以!
惊云剑倒插在地上,小皇帝似乎在来回巡视着看谁不顺眼。
他没有太多权力的束缚,更不知道杀了谁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只知道杀了这个贪官,就可以让真正心怀天下的人替代:就像是刘长盈那般。他要杀尽慕容云走狗。
小皇帝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是在旁人看来,却是小皇帝手握墨守尘与慕容云把柄的象征,因为现在没人敢反驳他,就连慕容云也弓身沉默着。
相互欺骗使得这朝堂上的政治旋涡越来越大,以至于现在混乱的大臣们站队也不敢站的太过绝对,整日提心吊胆,左右与摄政王和东厂那边的人周旋,还得不停地向小皇帝尚书试探。
“微尘尚觉不妥———”慕容云尚不死心。
“你觉得不妥真觉得妥,朕想办,你能阻止朕么?”陈一挑眉问道,眼中的轻蔑与墨守尘如出一辙。
慕容云被小皇帝截止,只能僵在原地,低头平复着怒火。
“摄政王是在生气嘛?”陈一处处找茬。
“微臣不敢。”
“不生气就好,朕今日正好心情舒畅,便好心教教你罢,”陈一抽出惊云剑,漫不经心的走下高堂,来到了慕容云的身边,道:“普天之下,下一句是什么?”
“莫非王土。”慕容云恭声道。
陈一点点头,夸赞似的拍了拍慕容云的肩膀,笑道:“不错,看来摄政王也知道,这天下是王的。”
“那朕再考考你,这王土,是姓陈,还是姓慕容啊?”
!
慕容云第一反应就是陈一知道了他边疆调兵的事情,冷汗不禁浸透了厚重官服内的里衣。
就连一旁的大臣,也觉得陈一意有所指。
“陛下玩笑,自然是姓陈,陈家的江山,我慕容云一介草民怎能染指。”
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轻笑,但慕容云听着可不觉得悦耳,只觉得浑身战栗。小皇帝不按常理出牌,他都怕今天自己就被陈一结果在了这里。
“那王爷竟然知道这天下姓陈——”
“啪──”
“怎么还就总是不知死活呢?”
陈一笑着,给了慕容云一个重重的耳光,拎着惊云剑回到了高堂上。
“天下是朕的天下,是陈一的天下,朕想做什么便是什么,真是天命之子,众望所归,你们既然为君之臣,那便做好臣子该做的。”
“朕努力做个明君,做不成明君,那朕便做个暴君。”
“昏君,朕是全然不想做的。”
宁愿让贪官的血流满京城,也不愿再做那个蒙着眼睛看世界的人了。
清澈却又令人感到压迫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久久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这一次,没人能阻挡的了小皇帝。
不,他已经不是小皇帝了,而是皇帝,真正的皇帝。
──
地方检举司的兴办势如破竹,一切阻挡正义的恶势力都被陈一冠以“杀”之罪。
墨守尘不在,东厂实力全部由陈一接管,所有的环节都有这群“走狗”看着,一旦账不对簿,轻则砍断双手,重则人头落地。
谁也没想到原本仁慈的小皇帝这次会大开杀戒。
随着检举司的推行,无数黑暗腌臢终于被放到了明面上得以解决。即便地方官员以检举的百姓们的家人为威胁,检举举报的人也依旧络绎不绝,许多官员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百姓们对陈一的推崇一下子到了顶峰,民间积极性高涨。
只是陈一肆意的打压也出现了新的问题,涉罪的官员太多,而可以代替上任的却极少。选官制度未曾完善,世族扶持的官员终将还是会走上联结贪污的局面。
不仅如此,检查制度也暴露出了极大的问题。
原本一切都藏在黑暗之中,现在一个暴露,整个官制都面临瘫痪。
这是一个十分难解的难题。
……
刘长盈带着一群同僚连夜寻找破解之法,陈一也在墨守尘的监督下开始连夜翻古书史料。
墨守尘没想到陈一不过半月,就给自己捅下了这么大的幺蛾子。但是检举司已经开办,便不能停下。
墨守尘虽早就有解决之法,但是还想锻炼陈一。
想法尚佳,就是眼界太浅。
而且……
不对劲。
小皇帝不该如此嗜杀的。
看着床边嘟着嘴看书的陈一,墨守尘很难把眼前的可爱精和左昌德口中在朝堂上斩杀十余名官员的暴君联系起来。
愈发清瘦的手情不自禁的捏了捏陈一撑在床上的胳膊,只见陈一转头宠溺的看着他,放下书就想过来亲热。
“守尘──你昏迷的这几天,朕都要急死了,头天天都在痛。”
好不容易人醒了,他连忙过来看,却被人按在这里看奏折,他想哭卿卿。
“让你不和我商量竟直接下令开设检举司。”
“本督予你东厂权力是为了让你与慕容云对抗时有后盾,可不是让你胡闹的。”
不过他也没想到慕容云被陈一吓得连声都不敢吭一下。
陈一也知道自己捅了个大篓子,只得在墨守尘里拱来拱去,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开脱之词。
眼看着陈一眼神就要迷离起来,还是左昌徳黑着脸在房梁上道:“督主还在解毒期需要静养,陛下莫意气用事。”
这小皇帝一天天的,除了杀人就是发烧,每次一进玄清宫的大门,这小厨房的灶炉就得炸一次,都是因为这小皇帝烧到无人能敌。
他游历江湖多年,青楼妓子也做不到小皇帝这样花样繁多。怪不得自家督主被迷得晕头转向。
陈一被吓了一跳,连忙拉起已经被自己褪到胳膊的衣裳,惊慌的埋在了墨守尘的被窝里。
“你这个老色鬼怎么在这,朕就是想给守尘看看解解眼馋还不行吗!”
他恨死了这个老坏他好事的臭混蛋。
墨守尘失笑。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