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慎暴怒:“三弟此话何意!何为往来人员不少?能自由进出父王书房除了父王,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你是在说我偷盗城防图吗!有何证据!”
轩明立即反驳:“那二哥又为何言之凿凿,意指兵部?你又有何凭证!”
轩慎面色通红,大喝:“轩明!”
眼见兄弟二人要吵起来,摄政王拍案,“够了!你们兄弟二人,朝堂之上吵成如此摸样,成何体统!”
轩慎轩明二人噤声。
林昀出列道:“兹事重大,二王子乃王爷亲子,自然不可能行此叛国之事;林兵部是拥君重臣,也不可能监守自盗。其中必有隐情,臣以为不如先行调查,择日再审。现下要议的,是该如何应对。”
“林少师所言甚是。”摄政王点头,论起兵事,还得先问林妍。
江南的兵力布置都在林妍心里,对楚奕与菀南的情况她也有数,言道楚氏伪朝当只是夺下豳和府据守,没有发兵反攻的实力。但豳和府的确易守难攻,贸然抢攻胜算不大,得不偿失。不如向临近三府增派驻军,择机而动。
摄政王与众臣僚又议一回,准了林妍所提,由她回去安排青衣军换防。
下了朝,林妍与轩明走下丹墀。
明媚的阳光下,重重宫殿的琉璃彩瓦夺目的刺眼。
轩明不放心,问林妍:“兵部那边,你需不需要再查一遍?”
林妍摇头,道,“这种事情我怎会马虎?”
“那便边是豳和府出问题了?”
“不,”林妍笃定,“就是轩慎。”
她还道这两个月轩慎怎么就消停不找她兵部和青衣军的麻烦了,合着在这儿呢。
“茕儿,方才那番话我是维护你才这么说的,”轩明不信,“二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林妍说,“被神仙散控制了的人,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不然你以为,他为何从川南一路追杀你到兰江?”
“这不一样。”轩明仍不信,“泄露城防致要塞失守,也太过分了。二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林妍一叹道,“京城比不得川南,你们打算入京就该明白。”
谁沾了京城这摊污水,都得浑身是泥。
说话见林昀与林昭也走过来了,林昭如今被调去了大理寺,问林妍:“豳和府失守之事定会细查,此事对兵部不利,小妹你有何对策?”
“此事不在兵部。”林妍知道,这事儿不在她这儿,望着轩慎离去的背影,说,“咱们盯着二王子就行。断了药,他的尾巴就露出来了。”
林昀问:“作何安排?”
林妍说:“这事不难,我派葛白盯着摄政王府便可。”按着以前,通常是半月给轩慎送一回药。但她现在觉得轩慎萎靡的厉害,怕是楚奕那边送药的次数也得越发频繁了。
果不然,过了几日,葛白来报,说抓到了个形迹可疑的,只是那人见露了行踪,竟吞了药粉,不多时就口吐白沫而亡。
轩明皱眉问林妍,“你不是说,那药没有性命之虞吗?”
死的人,一年多前大概也能算林妍的同僚。楚奕御下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手下的人都是誓死效忠。也就自个儿这么一个异类,柳枝说她是恃宠而骄,根本不知道害怕,眼里就没拿楚奕当过主子,少爷也惯她没边,想想当真没错。
林妍交代了葛白好生安置那人后事,回轩明道,“只是少量的不会死。他一下子吞了轩慎十几日的药,必定是要中毒的。”
林昀惋惜,“这倒是死无对证了。”
“无妨,既有人来送药,轩慎手里的药应当不多了。”林妍说,“此事我须得避嫌,还请兄长上书,城防图失窃已有眉目,请会三司,密审此案。”
林昭自是答应,回到大理寺装模作样地拿了兵部与摄政王府一票相干人员,两日后具本上疏,请摄政王、二王子等听审。
摄政王准。
到了会审的那日,轩慎托病告假,轩明得林妍嘱咐,生拉硬拽地也要把轩慎弄来。轩慎经不住轩明软磨硬泡,只好去露个面去。
可不想林昭押解的人实在是多,百十号人一一审过去,就从午后审到了日落。
沙漏倒了个头,又一批人被押了下去。
百十号人审过一遍,并没有审出来什么东西。
林妍给林昭递了个眼色,林昭会意,又要摆上杀威棒,把那百十号人重新审一遍。
于是又拖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深夜。
轩慎没想到拖了这么久,精神萎靡地打了个哈欠,问林昭,“林少卿说有了眉目,到底是什么眉目?拖了这么久,难不成就是为了听你为林兵部脱罪吗?哼,你们川南林氏,还当真是沆瀣一气。”
摄政王也皱眉,问:“昭儿,你究竟要审什么?”
林昭躬身,说:“回王爷,臣不会无的放矢。只要审下去,必定能找到泄露城防图之人,还请王爷把这些人再审一遍。”
轩慎听了突然站起来,怒问:“你还要审第三遍?”
林昭道,“正是。”
“恕我不能奉陪!”轩慎拂袖,又对摄政王道,“父王,天色已晚,儿臣看便是审上三日,林少卿也审不出来什么东西。儿臣先行告退。”
轩明在摄政王开口前出声拦他,道:“二哥且慢,父王,事关重大,还请父王下令,审明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摄政王刚要点头准许轩慎离席,听见轩明这话,直觉有蹊跷,略一思忖,点头应准。
轩慎顿时大急,“父王!”
摄政王问:“何事?”
“儿臣……”轩慎吞吞吐吐,眼神闪烁,说,“儿臣近日身体不适,请……”
林妍打断她,关切道,“太医正候在外面,二王子若身体不适,这便能请太医过来。”
轩慎面色一变,知道这局是下给他的了,指着林妍惊疑:“你……”
林妍无辜,笑着说,“本就想着审案时间太久,特传了太医以备万一,二王子似乎很惊讶?”
摄政王点头,“林茕想得周到。慎儿,为父看你近日状态的确不大好,请来太医看一看也好。”
轩慎应是,他须得找个借口离席,说,“那父王与诸位大人继续,儿臣去看太医。”
轩明起身道,“二哥,我陪你去。”
“不必。”
轩明却对轩慎的拒绝毫不在意,笑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气?”一副轩慎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的样子。
轩慎面色变化不定,抽了下鼻涕,忽然又坐下道,“不必了,不过伤风,审完不迟!”
第三轮换了林妍主审,她审的更仔细。林妍记性好,百十个人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得住,一个问题翻来覆去问三五遍,竟当真审出来不少这个员外贪了多少油水、那个侍卫私通了哪个丫鬟的事情来。
可城防图泄露的案子仍是没有眉目。
眼看天色将亮,摄政王也有些坐不住,正要问林妍究竟何意,却听突然一阵茶盏碎裂、桌椅翻倒的动静。
只见轩湛神色痛苦的蜷缩倒地,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
摄政王一惊,起身忙问,“慎儿!你怎么了?”
轩慎失控摔倒在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抱着桌子腿乱撞。脸在抽搐,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竟如疯魔一般。
林妍从袖子里拿出个小纸包打开,指尖沾了一点向轩慎一弹,道,“二王子,您看,这是什么?”
正是神仙散的味道。
轩慎抬头,突然眼放红光,嗷的一声向林妍扑来。
轩明被他一吓,急忙把林妍拉开。纸包不防脱手,掉在地上,粉末撒了一地。
轩慎却不顾,趴在地上,竟如狗一样对着地上洒落的粉末舔了起来。
摄政王一时失语,指着轩慎哆哆嗦嗦,“慎儿,你,你这是……”
轩慎渐渐清醒,抬头,看见满堂人围着他,瞬间表情惊恐,“父……父王!”他膝行着去抱摄政王的腿,摄政王眼睛狠狠一闭,一脚把他踢开,点名林妍,“林茕!你来说!”
林妍应是,不紧不慢道,“微臣发现二王子近日似与可疑之人往来,便设计拿下了那人。那人服毒自尽,尸身上搜到了这样几包粉末,查阅古籍才发现,此物便是景帝朝早年昙花一现过的慢性剧毒神仙散。几日不服此药,便如二王子方才这般,性行癫狂,痛不欲生。”
林妍说“尸身上搜到”的时候,林昀瞟了她一眼。自然不是从尸身上搜到的,楚奕的人做事不留把柄,那药粉是林妍在软玉楼时候剩的,藏在她床头的暗格里,攻入京城的时候,她就拿了出来。但就说是后来她又仔细搜到的,也不会惹疑。
那轩慎方方解了药,不受控制地亢奋,神色颓然,面容飘飘欲仙的扭曲。
人已经废了。
摄政王勃然大怒,狠狠踹他,“谁!”
这个问题林妍不想回答,轩慎蜷缩着,喏喏道,“是,是楚奕。”
摄政王大骂,“混账!”
轩慎不敢再言,神色仍是控制不住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