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青找到纪理时，就看到这个平日里总是活泼跳跃的小女孩此刻面露萎靡，一副异常懊恼的模样。

“怎么了？这么不高兴，谁惹你了？”

顾青看起来心情不错，在看到纪理走到他面前时，甚至还有闲心去摸一摸她蓬松柔软的粉色长卷发。他下意识地往纪理身后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眸色微微黯了黯，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对不起，小青哥哥，我把兔子哥哥弄丢了。”

纪理垂头丧气地和顾青说道，一边说还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顾青的神色，生怕顾青再发疯。

没办法，每次遇上苏途相关的事情，顾青就不太冷静。他们都见过顾青在神志不清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把自己折腾得鲜血淋漓的模样。从一开始的用刀具，再到后来黎羽把所有利器都没收后用指甲和牙，就算纪理已经见惯了伤亡，每次跟着路梓一起踹门进去时，也还是会被趴在洗手台上的顾青吓一大跳。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路梓率先冲进房间，把滑落在地上的顾青架起来，黎羽紧随其后，有条不紊地给他放治愈术，清洗身上的血迹。有时候顾青还没完全昏迷，察觉到有人在摆弄自己，还会挣扎，这时候气急了的黎羽就会扇他。

“顾青，你理智一点！你这个状态，怎么可能找到真的苏途！要是让他看见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找不到，黎羽，我找不到……”

因为失血过多，顾青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路梓的手臂架着。他甚至都没有力气举起手来捂住脸，就那样空洞地看着洗浴室的天花板，一边流眼泪，一边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和黎羽说道。

“又一次了，又一次是这样，黎羽，如果真的苏途一直不出现，我能怎么办，我们真的能找到他吗？还是说他其实早就已经出现过，被我们忽略了？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真的会有尽头吗？黎羽，我找不到他……”

这种时候，无论是路梓还是黎羽，都说不出话来。他们只能给顾青打强力镇静剂，强行让顾青昏睡过去，然后轮流守着他。一般来说，至少要等一个月，顾青才会恢复正常。

而她纪理，一般就是跟在后面，给递上镇静剂的那个人。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正主，顾青也已经很久没发疯了，万一因为她把苏途搞丢，又把顾青给弄崩溃怎么办……

就在纪理惴惴不安时，顾青却突然笑了。

“好了，我知道了，苏途应该有东西要让你转交给我吧？别担心，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顾青笑了笑，又摸了摸那头像是云朵般蓬松的头发。察觉到纪理面露担忧，他又捏了捏纪理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眼神很是柔和。

“真的没事了。苏途在今天出发之前和我说了，他可能会脱队去查一些事情，不会有危险。你放心吧，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的。”

“那好吧，小青哥哥，如果你觉得不高兴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哦。”

纪理一边给顾青转东西，一边悄咪咪地打量着顾青的神色。在确定顾青这会儿的确很稳定后，纪理才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天杀的，她可没有黎羽那么好的耐心，也没有路梓那样的体格能直接把顾青架起来，要是顾青真的在这时候情绪崩溃，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她可控制不住场面啊！

在将纪理那里的东西都收过来后，顾青又转过头去，非常自然地和洛可可聊起他们今天得到的线索。

他当然知道纪理在背后观察他，并且会把他今天的情况汇报给黎羽，不过他现在并不太在意这些。

黎羽管得了他一时，管不了他一世，更何况，作为子非鱼的副会长，和顾青在进入时间塔后的引路人，他很清楚顾青的病症出现在哪里。

不仅是因为苏途的消失，还因为……

顾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几十年前将刀从【苏途】的脖子里拔出来，然后再插进自己颈间用力拧断时，那些喷洒在自己脸上的血液甚至还带着热度。他看到【苏途】仰面倒下，临终前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错愕，但在看见他割喉自尽后又变成了释然。

那是他第……第多少次来着？他记不清了，可能是几千次，也可能是几百次。在现实世界里杀死那些【苏途】之后，他必须要立刻自尽，不然就会在一个小时内，因为器官衰竭而死。

而这样的死法，是回不到时间塔的。

只有真正的苏途，才能进入时间塔，才能回到他身边。

他没有办法，黎羽和路梓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目送顾青一次次踏入不同的世界线，一次次去寻找那些【苏途】，观察他，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下毒，割喉，上吊，车祸……到后来，顾青已经能够在苏途咽气之前，面无表情地把利刃插进自己脖子里了。

他开始爱上了这种疼痛的感觉，因为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假的，真的苏途，还在未来等着他。

纪理他们担心他，他也都知道，但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解决当下的困境。在那些回到时间塔里，等待着下一个【苏途】出现的间隙里，他除了下本，就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站在镜子前面，冷静地割开自己的手臂。

有时候黎羽他们来得很及时，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昏过去的。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不会死在苏途回来之前，都没关系。

检查了一番仓库里的东西后，顾青勾了勾嘴角，无声地笑了。

而现在，能够缓解现状的解药，已经回来了。

那他自然也就恢复正常了。

……

在通过北入口后，果不其然，苏途被传送到了皇宫的正大门。

他听见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思考片刻后，苏途的眼睛缓缓变成了金色。

脚步声骤然停止，趁着几秒钟的空隙，苏途冲进了皇宫内部。

纪理先前已经摸进皇宫里面，将里里外外都探索得差不多了，除了最顶层那些上锁的房间，还有最后一层的钟楼外，她几乎都去过了，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苏途相信纪理的能力，他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面再浪费时间。

为了防止被发现，苏途使用时间静止的时间很短暂，基本都只有几秒钟。那些侍卫只是相比于之前的速度慢了那么一丁丁点，而这多次的一丁丁点，足够让苏途抵达二楼了。

和一楼比起来，二楼没有那么多偶人巡逻，却也是十步一看守。

苏途观察了一会儿，最终不得不确定，整个二楼，没有监视死角。

这就意味着，想要通过一楼的办法继续往里走，不可能。

苏途又往头顶看了看。二楼和一楼的构造不一样，一楼是靠着十几根一米多粗的大柱子支撑住的，高悬的天花板上还有房梁作为支撑，可二楼……

看了看平滑的天花板，再看看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苏途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看样子，等从副本里出去之后，他有必要去学一下攀岩了。但至少就目前来看，他没有像蜘蛛一样的能力，能够悄无声息地从这些偶人头顶上爬过去。

要把这里的偶人全都杀掉吗？还是说……

就在苏途陷入沉思时，一阵异响，突然从二楼的尽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