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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纪寒烬的叙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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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回家已是傍晚。

老式挂钟敲响第十二下时,我摸黑去厨房倒水。白夜溟的球鞋仍整齐码在玄关,鞋带系着我教他的特殊绳结。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把他晾在阳台的校服照成漂浮的幽灵。

冰箱贴下压着新的便利贴:【鲜奶在第二格 已加热至48℃】。我触碰玻璃瓶的瞬间,雾气在瓶身凝出指纹状的旋涡,与冷藏室监控探头红灯闪烁的频率微妙重合。

转身时踢到门口的纸箱,里面整齐码着我丢失的旧物:断墨的红色批改笔、单只羊毛手套、甚至去年秋游被风吹走的鸭舌帽。最底层躺着盒未拆封的胃药,保质期标签被重新贴过,覆盖着今年的日期。

白夜溟的房门泄出暖黄光晕,我抬手欲叩又止。门缝里飘出沙沙书写声,混合着电子设备轻微的嗡鸣。月光将我的影子投在磨砂玻璃上,而他的影子正在门后与我指尖相抵。

我没脸打扰他,隔着门偷偷看了眼他的背影,确认没事后转身往卧室走去。

“好看吗?”白夜溟冷不丁道。

被发现了。

我身形明显一僵,尴尬的无地自容,“对不起……”

“过来。”

他的声线听不出喜怒,却充斥着明显的不寻常。

我走进去,当时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听他的话。

白夜溟漆黑的眼眸底下暗藏汹涌,盯着电脑屏幕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只是把一张白纸黑字的单子摆在书桌上,骨节分明的双手依旧打着编码。

我看见那张单子上写着的内容时,顿时傻眼,头发丝都在颤。

【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神经伦理学项目】

本校保送理由:

白夜溟同学以「脑神经共情阈值测量仪」获ETH天才孵化器席位。该仪器通过监测杏仁核放电频率,可量化人类对禁忌关系的耐受度。校方为其免除所有通识课程,直接进入「AI伦理与边缘情感」博士课题。

“恭、恭喜啊。”

我故作轻松的一笑,站立不安的杵在他身边。

就如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明明应该为他高兴的,可是……我好像有点开心不起来,有种酸涩的无力感,失落在我每个器官之间回荡。

白夜溟终于看向我,那张梦里常现的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但是眼眸暗的吓人:“看我快出国了没人烦你很开心?”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掐了一把,疼的要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下意识否认道:“不是,我没有一刻觉得你烦,我只是为你将来光明磊落的前途感到欣慰……你很出色,很棒!”

“哦?那、你说实话,昨晚梦遗的时候梦到的是谁的脸?嗯?单手划屏幕很难受的……宝贝儿”

我被他盯的浑身发毛,这声‘宝贝儿’使我骨头su麻。

白夜溟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嗡鸣,把打印墨水的苦味卷到我鼻尖。他后颈浮着层薄汗,发尾在显示器蓝光里泛着青灰,像把淬毒的匕首悬在我喉间三寸。

“监控镜头128倍速播放时——”他忽然用笔尖戳了戳屏幕,"你的食指会不自主敲击杯壁。"视频里我正在深夜的教研室发呆,马克杯沿残留的唇印在红外线镜头下泛着荧粉,“平均每分钟22下,和…”

他喉结滚了滚,调出另一段加密文件夹。

模糊的监控画面里,我蜷缩在凌晨三点的床上,枕头蒙住半张潮红的脸。

“…和你释放压力时的频率一致。”

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只他送的智能手环正在腕间发烫,此刻才惊觉心率数据早已同步到他电脑终端。

“保送条件很有趣。”他把玩着神经测量仪的银色探头,金属冷光扫过我滚动的喉结,“需要持续采集…亲密关系中的边缘情感样本。”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

“今早麦教授问我——”他模仿着瑞士口音的英语,指尖在探头尾端轻轻摩挲,“‘你如何保证数据纯度?’”

沾着机油的扳手从工具箱滑落,在地面砸出闷响。白夜溟弯腰去捡时,后腰的衬衫下摆掀起一角——那里纹着张扭曲的心电图,波形正是我此刻疯狂跃动的脉搏。

“我告诉他…”他起身逼近,呼吸里带着实验室的□□味,“最完美的对照组,是求而不得的濒死体验。”

测量仪突然发出滴响,探头贴上了我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屏上的数值开始飙升,在白噪音里跳动着猩红的警示符。

“恭喜纪老师。”他忽然露出虎牙,“你的神经共情值…”

冰凉的金属顺着衬衫缝隙游走,“刚刚刷新了我的数据库。”

打印机突然自动吐纸,保送通知书的空白处缓缓浮现暗纹。那是我在他初三家长会上随手画的简笔画小人,此刻正被纳米级激光刻成防伪水印。

白夜溟的鼻尖抵上我发抖的眼睑:“苏黎世不相信眼泪。”他含住我烧红的耳垂轻笑,“但我的实验室…永远为你的体温保留观察窗。”

“……”即便感受到了硬物的热du,我也不敢再推开他,怕他再不理我。

可是不推开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进退两难。

白夜溟似乎感受到我的别扭,微微拉开距离,回到椅子上坐好,直视着我一字一顿道:“回答我,当时你梦到的是谁,上还是下?”

好羞耻……

我的脸已经红的不成样,从脸红到脖子根,“……”

“啧。”

完了。

敲键盘的声响再次响起,他不再盯着我看,而是背过身去继续码那堆冰冷的数据:“滚出去。”

这是他出国前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

最终他坐上飞机都没给我发消息,我连去机场送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给过我机会,这也是我该,我得认。

*

白夜溟出国的当天晚上我去了上次和楚雯一起去的KTV,订的同一个VIP包厢。

池昭野三人接到消息都放下手头工作来了,楚雯也在场。

霓虹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我盯着点歌屏上前四首置顶曲目——《TWISTED》(艺人:AViVA)《赌博默示录》(艺人:Bo Peep)《忘掉你》(艺人:野生三十)《Glitter》(艺人:Daisy the Great),全是白夜溟上周离家前循环播放的歌单。池昭野踹开包厢门时,带进的风掀起茶几上的酒水单,背面铅笔写的「42℃温水在第三个保温壶」字迹被啤酒渍洇成幽灵状。

"人齐了。"楚雯把果盘推到我面前,西瓜块被刻意剔成圆球——白夜溟独享甜品的处理方式。通透的玻璃盘在射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那晚抵在我颈动脉的测量仪探头。

邓末窝在沙发角落破解骰盅密码,金属碰撞声与萧云湛调试话筒的电流杂音共振。我突然捂住耳朵,那些频率与白夜溟实验室里脑波仪的嗡鸣太过相似。

"换首热闹的!"池昭野夺过点歌器,他总穿不惯皮鞋的后跟将《Yes & No》(艺人:XYL?)和《地表一望无际》(艺人:王子健)踩成置顶。前奏响起的瞬间,我瞥见屏幕右下角的最近点唱记录——白夜溟的用户头像仍是偷拍我伏案备课的侧影,在线状态显示「瑞士·苏黎世 02:47AM」。

萧云湛递来的麦克风缠着医用胶布,撕开处露出半截黑色电线——是白夜溟改装过的录音设备。我触电般缩回手,玻璃杯沿的唇印在旋转灯球下裂成蛛网。

"他走前托我转交的。"楚雯突然从Gucci手袋抽出文件袋,火漆印是ETH校徽与荆棘缠绕的合成图腾。内页用德文打印的《神经共情实验知情同意书》末页,签着两个笔迹相似的「纪」字——我的姓名被他拓写过千万遍的复刻品。

池昭野突然切歌到《Bad Word》(艺人:Panicland),包厢瞬间坠入深蓝光影。邓末扔来的骰子定格在双六,点数在酒精里融化成白夜溟虹膜的纹路。我冲向点歌台想关掉MV,指尖却按出隐藏文件夹——数十段加密监控视频缩略图在屏幕闪烁,最早日期停在我们初遇那年的暴雨夜。

“他连中央空调都黑进了。”萧云湛指着28℃恒温提示,“你后颈在冒冷汗。”

楚雯碾碎果盘边的蓝莓,汁液滴在波斯地毯洇出星图:“瑞士实验室的实时数据端口…”他亮出手机屏,“每小时自动推送你的心率波动。”图表峰值恰对应此刻,我攥着麦克风的手正呈现白夜溟偏爱的痉挛频率。

池昭野突然拔掉音响电源,寂静中所有人的手机同时震动。特别关注提示音撕裂空气——白夜溟的Ins更新了试管架上的培养皿,标签写着「样本JHJ-0227」,而0227正是我身份证末尾四位。

我撞翻茶几冲进洗手间,看着镜面前显示出自己的脸,突然与白夜溟的样子重叠——他身后的电子屏滚动着实时解析数据:

【多巴胺峰值:22:07(苏黎世时间)

诱因追溯:声纹匹配度99.8%——《BLESSED MANE》(艺人名:BLESSED MANE)副歌片段】

"哥。"昏暗的飞机上,他切换掉播放过无数次的潮暗画面,那个足以让某个人羞耻的画面,换为KTV界面,"你的共情阈值…"显微镜镜头突然对准培养皿,我的细胞在霓虹色液体中疯狂分裂,“正在杀死我的对照组。”

花洒不知被谁拧开,热水浇透衬衫时,我听见听筒里传来熟悉的键盘敲击声。白夜溟的呼吸与KTV排风扇共振,混着瑞士山风灌入耳膜:"包厢监控权限还有三分钟失效…"他敲下回车键,"要看看我设定的结局彩蛋吗?"

走廊突然传来《Salvatore》(艺人:Lana Del Rey)的副歌重响,所有包厢门应声洞开。三百个屏幕同步播放着加密文件夹里的视频——十五岁的白夜溟蜷在阁楼,用我丢弃的批改笔在墙纸写下:

「要成为哥的共犯,

而非正确答案。」

“真他妈见鬼!那小子要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监视你一辈子吗?!”池昭野愤愤道,抬手摔碎了一个玻璃杯。

话音刚落。

包厢所有屏幕突然熄灭。

天花板角落的消防喷淋头渗出白夜溟带笑的喘息: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才是影子最忠诚的形态。”

"另外纠正您两个错误——"

"第一,监控从不需要见光。"

大屏亮起池昭野此刻放大的瞳孔红外成像,"第二,您这句怒吼的声纹..."

音响爆出数据上传的提示音,"正好够我合成哥下周的晨间闹铃。"

他顿了顿,接着道:

“哥,你爱我吗?”

池昭野彻底憋不住了,抄起扫把对着摄像头就是一顿砸,边砸边骂:“爱你妈!go diao cao的,你哥无时无刻不爱你!也就你感受不出来了,身在福中不知福!操蛋的你以为成天整监视这套你哥就会跟傀儡木偶一样顺着你?!凭什么呢!?小子!你记住了,是你哥给了你一个家!没有你哥老子飞上天去也要一巴掌给你呼下来!打的你找不着北!”

邓末眉头微皱,抿着唇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别骂了,你拍不完的,他不止联通了一个摄像头,他手上有关于纪寒烬的一切事物,不管是什么。”

萧云湛闭目养神,手上端着把扇子晃哟:“嗯,砸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你说你砸个什么劲呢。”语气平稳安定,听不出半分怒气。

“这样一来纪哥毫无隐私可言!太可怕了!”楚雯往嘴里丢了颗葡萄,气愤的不行。

随着音乐的起伏,我恍惚间从洗手间走出来,往沙发上一坐,一口闷了半瓶酒。

四个人一齐看向我,似乎在等我做决定。我没说话,自顾自喝酒,喝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垃圾桶里才消停。

共犯……忠诚……

为什么一定要是共犯……

那叫同伙啊……好孩子。

*

回到那个他常住的小屋,黑漆漆的家里没有开灯,我把自己关房间里,好像他就在门口等待我去给他开门。

哥,我回来了。

短短五个字,能将我整个人贯彻到底。

我下意识拧门把手,可依旧紧闭的大门给了我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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