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月某日,阵雨
致……
手臂上一重,我停下了声音。
拉米斯睡着了。宁谧的睡脸使人光看着也油然生出一种安逸感。
宛如在看一幅画着小天使的油画。
我放轻动作继续翻着书页。除却一开始的日数计算和重要信息,余下书页都被我用作了心情记录。约莫两三分钟的功夫,我翻到被撕走了一页的地方。
整本日记本惟一缺页的位置。
往后全部空白。
原来自那一晚,业已十年了。
那时候我仍在埃拉西亚流浪,好不容易找到旅馆下榻的夜里,我梦到了图特。迷糊醒来,夜依然很深,我点了灯,跪伏在简陋的木床前写日记,写好,我茫然睇着那些文字,头一次觉得被混杂的什么淹没了。然后我把那一页撕了下来。
近年埃及多亏霍伦赫布的统治,维持了大体平稳的局势,赫梯虽明面上克制着扩张的步伐,但两国边境总有零星的冲突。同为赫梯的藩属,卡叠什一如既往对赫梯毕恭毕敬,西面的阿穆路则偶有密件送来,真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小国。
其间收到故人的粘土书信,贝赛尔生的王子已开始摄政,亚蕾琦纱朵拉则成了一对小公主的母亲。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又是十年。
而我并不惊讶自己一点都没有变老,至少外表上看仍是正值青春黄金时期的妙龄少女。塔鲁和克丽雅都在一点点地改变,他们会随时间的流逝而衰老,只有我保持原来的相貌,如果现在遇到他们,大概会被看成是晓蓠的女儿?
这十年间,我近乎每晚失眠。一旦入梦,就会隐约见到他的背影,然后醒来发现枕边湿了一片。他的亡魂从未正面看过我,到底是我还是他的思念致使他出现我的梦里?不管怎样,他那样像在对我控诉,在责怪我。可我不懂,我做错了什么?真要细究的话,最大的错误就是任自己沉沦在他的温柔之中。
我徜徉在伦敦的夜市区,像寻欢作乐的夜猫一族流连熙攘的酒吧街。气氛热闹至沸腾,但我却依稀觉得冷。我停在一个哥特式装饰的门店前,无数小灯泡串挂在山洞一样的入口,里面上演着颓废的英伦风乐队表演,庞特族们竭声的嘶吼和厌世的愤青毫无异样,奇怪的是居然有那么多人追捧。店内挤满了人,店外同样排起了蜿蜒的长队。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回神,派对也散得七七八八。我看着他们,目光涣散,他们也视若无睹如幽灵般从我身旁走过。恍惚间,我听见有谁在我耳边说话,我只觉得熟悉,却认不出那个声音。可当那个人牵起我的手,我鼻子一酸,泪就自己掉下来了。
旁边传来的浅浅鼻息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偏过头,目光再一次迷失于他无忧的面庞,但理智告诉我,还是尽早将他送回寝宫吧。
收好日记本,我悄悄背起了拉米斯,开始走在空旷的长廊下。
吹在身上的风在变凉,地面反射的光影愈来愈模糊,夜,渐渐地黑,只是靠在我后背的这个温热生命,让我感觉安全,让我明白自己……
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