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从命运的人将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抗逆命运的人会获得无上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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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圣河会泛滥呢。”望着门外莲池的青年突发一声感叹。
正在下棋的伊菲玛特和长着山羊胡子的男人同时转头。
“哦?已经收到喀什穆村发来的信了?”山羊胡子男人问。
戴着黑色直长假发的男子点点头,“收到了。里面说圣河的颜色呈黑色,也就是河水主要来自青尼罗河,汛期高峰可能在西得节前后,水量会很充沛。”
山羊胡子男人笑道:“充沛就好,这意味下一年的庄稼收成会很好,玛雅就不必为分发储备谷物而过度操劳了。虽然不比阿特巴拉河如猛兽冲击的洪水,但只有白尼罗河的水源供应,对农田灌溉还真是不足够啊。”
青年嗤之以鼻:“阿特巴拉河的袭击简直称得上灾难,我们遇过两回还不知后怕么。幸好底比斯在涅甫珀赫提拉王时代就开始修建河道体系,水道疏通有利洪水转移,不然要隔三岔五地尝尝被圣河吞没的滋味,啧啧。”
“说话注意点,乌瑟蒙斯,好歹你也是和我平起平坐的副席维西尔。被其他人听到了走出这里看我认不认识你。”
乌瑟蒙斯忙赔不是,只是看上去毫无诚意。
“乌瑟蒙斯大人倒说得很对,我们的确该感谢涅甫珀赫提拉王和往后动议修筑水道的先王们。”
“还是菲玛懂我!”乌瑟蒙斯笑嘻嘻地搂着伊菲玛特的双肩,然后唇角微翘挑衅地看向对面的男人,“彭丘大人,您要学学我们的神官大人,再那么循规蹈矩食古不化,很快您就会变成第二个阿伊大人的。”
“胡说八道!待会回去面壁思过,神之父岂容你口出狂言。”话虽如此,彭丘严厉的声音里却没有责怪的意味。
走了一步棋的伊菲玛特温淡说道:“乌瑟蒙斯大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听听无妨,彭丘大人根本无需激动。”
乌瑟蒙斯很没自觉地不停点头赠兴:“没错没错,要激动也是神之父他老人家激动。”
神官格开青年男子黏在肩上的两只手,“彭丘大人辈分比您大,乌瑟蒙斯大人多听大人指导劝诫总是有益的。”
乌瑟蒙斯看神官疑是保持中立,原本就想拉后援的心更是铁了要拖他下水。乌瑟蒙斯撇了撇嘴,说:“菲玛你这话怎能这样讲,你这不是在折射彭丘大人老了最好立刻回老家享他的天伦之乐?”
此话一出,伊菲玛特哑了,彭丘走棋的手停在了半空。
始作俑者见状,狂笑不止,其余两人不由得跟着笑开。
“由于上年春季汛期河水主要是来自白尼罗河,今年的庄稼收成是不能指望太理想了。但即将到来的西得节有青尼罗河的水源供应,到底是个好消息。也算是圣河为图特将军送上一路顺利,乘风破浪的祝福。”恢复过来,移动了手中棋子的彭丘回归正题。
“王的圣像准备得怎么样?”乌瑟蒙斯揩去眼角的泪花,问。
“今天一早受召的雕塑师已经进宫觐见,会询问陛下意见和列出制作圣像所需的黄金和黑檀木等材料细目。出了图纸后,应该过两天就能开始工作。”伊菲玛特接过话茬。
“还是和上两年一样不摘下面具吗?”乌瑟蒙斯关注细节。
伊菲玛特表情平淡无波,“嗯,陛下自遇袭受伤后就一直戴着面具。”
“阿蒙-拉神在上,但愿陛下不是容貌有损。”
“荷鲁斯神宽恕,就算是真的,他依然是我们伟大的阿蒙-拉神之子。”神官的眼神几不可觉地闪烁了一下,“不过两位大人,面具的事无论在王还是在他人面前都请不要提起。”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朝伊菲玛特颔首示意。
感到气氛有些窒闷,乌瑟蒙斯换了话题:“刚刚彭丘大人说到图特将军出征……几天前碰到进宫的雅尼夫,他跟我讲,图特将军近日身边多了不是宠姬的女人跟出跟进。菲玛,你和那位将军比较熟,知不知道那女的是怎么回事?”
“受封后连侍姬都不曾招过的图特大人?”显然连彭丘都来了兴致。
伊菲玛特有些无语地迎上二人饶有兴味的目光。他一方面不愿过多透露图特的隐私,另一方面又不想避而不答反惹得他们私下胡乱揣度。于是他无奈地转用了临出征前图特回应自己的话:“那是他的恋人。”
“恋人?那是什么意思?”乌瑟蒙斯没听懂。
伊菲玛特也是寡言少语之人,对于八卦之事从来是一句起两句止。“我只知道这么多。”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想起纳克特敏将军和我提过的趣事。他手下曾向他汇报,图特直辖的传令官跑到他们军队里找穿小号盔甲的士兵,问他是干什么去的,他似乎一时说漏嘴,说是给希丽小姐……”彭丘回忆完毕,望向神官求解疑:“希丽是图特将军‘恋人’的名字吗?”
伊菲玛特心中气血上涌。乌瑟蒙斯就罢,怎么平日没看出一丝迹象的彭丘大人也这般八卦。他努力保持冷静才没有失态,“晓蓠……她的名字是晓蓠。”
将上述一一联系起来,是不是说明了某个问题?
“也就是说……”乌瑟蒙斯忍住大笑的冲动看着一致转向自己的彭丘。
“图特将军带着一个女人出征了?”男人不甚苟同地皱起眉头,“战场又不是戏玩之地,饶是将军之后也不带此般胡闹,这希丽恃着图特将军的宠爱是不是有些肆意妄为了。”
“我不知道。”伊菲玛特无力扶额,他就知道不该松口的。果然人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
又没心没肺地笑了一顿,乌瑟蒙斯忽然一本正经地开口:“图特凯旋归来,我们联名帮他办场婚礼吧。”
伊菲玛特怀疑自己的听觉,诧异抬头。
只见青年调皮地眨了两下眼睛,“那希丽定是认定了图特才会追随出征的吧。”话毕,对面的彭丘竟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图特将军的私事我们无权指点,但他为王国立过不少功劳,这年纪也该成家生子了。那名叫希丽的少女是要成为宠姬也好,侧室也罢,这回身为朝堂老人的我也插手管管吧。”
情况变得离奇莫名了,会被责怪吧。怔愣了好一会,神官不觉笑出声。
“我说,她叫‘晓蓠’,不是什么‘希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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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人在城墙上的晓蓠对着城外的连片苍茫山脉高声呐喊。
“我来到米吉多了!!”
“嗷呜——”
人狼两种微乎其微的嚎叫声在空旷山林回荡,晓蓠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难道这边真的这么冷?我该不会又感冒了吧。”这是她今天打了三个喷嚏后的第一个判断。
事实上,尽管地处亚热带,从底比斯出发,随大队军马穿过连接埃及和西奈半岛的荷鲁斯之路,总共用了9天时间,往东经过加沙和雅法两个迦南海港城市领取大量木制弓箭和盾牌,再到达三千多年后被打上废址标签的叶赫木城,前后花了12天,沿途一路向北,比起酷热的非洲沙漠,进入耶斯列峡谷后周遭的气温明显低了5、6摄氏度。
犹记曾经拜读过艾伦比子爵如何领军,在一战中欧亚非大陆连接的军事要冲创造传奇,她特意找来真正神话缔造者的图特摩斯三世的资料,对两次米吉多战役的过程都略有所知。
根据文献记载,图特摩斯三世,也就是古埃及人所称的曼赫珀拉王,在攻下城市的第八年放弃了这座被誉为“千城之城”的米吉多城。虽然名义上仍依附于埃及,但不明确重获主治权的米吉多王国对凯姆特和赫梯的忌惮程度分别如何,相较冒险送信告知米吉多国王他的军队将会进城驻扎,直接兵临城下会更高效。
由于反复确认了没有泄露任何出征的风声,图特麾下的20000步兵和350战车在伊斯德伦平原从容行进。抵达分岔口时,原本犹豫是否要走阿鲁那锡道的他们撞上护送商队下山的迪耶弗提卫队。他们态度恭敬表示欢迎出征队伍的到来,不过图特谨慎惯了,略一思索决定调遣依米奥领军步兵5000、战车350跟随卫队进驻迪耶弗提城休整,翌日出发往北绕至米吉多城北面。而素闻塔埃纳卡城和迪耶弗提城互有争端,两城居民闲来无事整日闹矛盾,小则贸易战大则干戈动武,经与参谋以赫塔商量,其余人马统统走那条据说只能一人一马单列行走的阿鲁那锡道。
就是在这条狭窄通道上,晓蓠等人目睹了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生物被一群灰狼追赶,然后那团白毛惊慌退避,退着退着踩空了脚做垂直下落运动,从目测20英尺高的林地边沿摔了下来。晓蓠跑上去看浑身都有血迹的小绒毛,震惊迦南地区的山林居然有北极狼,寻思了一番它的来历,究竟是本地种群基因突变重组后的白化产物,还是被北方游牧民族不小心遗留下来的?看着小家伙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晓蓠不忍,转过去和分明已看穿她动了何种心思而微感不悦的图特诉求了一通,头头是道地分析起经受驯化的狼的利用价值是多高多高,她的申请才总算通过。当然,按军队主帅的意思,驯养一事得交由晓蓠自己全盘负责。
第三天,图特带领的北征军走出了阿鲁那锡道,他的爱宠之二游隼索米尔(晓蓠给它改的名字,灵感来源是某部小说里的一条宠物蛇)携来了依米奥的回信,表示明天就能带队和大家汇合。
位于阿鲁那锡道北端出口,米吉多城兴建在同名山上,南望缓流而过的琴纳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米吉多城的城墙上竟悬挂着下埃及军队特有的纸莎草旗帜。攀上陡峭蜿蜒的栈道,城门大开,图特骑着爱马没有迟疑地只身穿了过去。晓蓠和以赫塔面面相觑,不疑有诈地跟上。
这才发现,广阔平坦的米吉多山山顶全被大大小小的建筑房屋霸占。为什么米吉多城会打开城门恭迎埃及北征军?这是在场众人的同一个疑问。正思虑,米吉多的城主,也可以说是这个城邦小国的国王来到城门广场亲迎军队。言辞间处处透露这位老国王对来者的身份和目的的明了,晓蓠更是怔忪不已。
到了下榻的房间,晓蓠首先跟仆人要了一碗羊奶,她斜包里的小家伙可脆弱着呢。喂哺过后,她让小狼留在床上休息,自己跑出去找图特他们。领路的宫廷总管带她穿过道道华丽大门和装潢精致的回廊,空荡的议政厅中一个明晃的人影叫她吃了一惊。
那头金灿灿的头发配上古铜色的皮肤,以及一双异色瞳,这样的性状组合还能是谁。
“你在别人的城墙上面鬼叫什么?”
单凭声音就猜得到是哪个家伙打扰了自己的雅兴。晓蓠调整了呼吸,微笑着转向来人:“帕拉米苏将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们午前才见过不是吗。”帕拉米苏一身亚麻衬衫短裙,右手支在腰间,脸上是如昔的轻佻笑容。
晓蓠气结,可惜她脚下的生物竟然全无同仇敌忾之心,围着两人跑了起来,莫非它以为这男人是来和它玩的?
“没想到将军也在这里,我着实被惊吓到了。”
帕拉米苏耸了耸肩,垂下腰间的手,大步踱向雉堞:“早在两个月前就收到图特的密信,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助他争夺北叙利亚的统治权。真是自信十足的家伙,连合作的念头都没有,看中了谁就直接颐指气使。呵,我还真觉得长见识了。”
晓蓠不以为意,“到最后大人还不是选择了助他一臂之力。”
“哦,才没见多久你就和他熟稔到袒护的程度了?”
晓蓠瞪他:“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这跟我和他关系如何无关。”
帕拉米苏戏谑地打量着她:“你不是蠢人,知道协助和合作的区别。我又不是他的部下,和他基本上没有来往,说实话我完全可以在这场游戏里明哲保身。”
晓蓠脑子急速地转,明白了他的话中话后语气发虚:“嗯,我知道你是很有本事才能的人,图特一定也是有这个认知,而且比我了解得更多更深入,才会请求你的援助。”
帕拉米苏不吃这套:“他那是求助的态度?年纪轻轻就目中无人了……”说到这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低喃了句“不过倒是和他有几分肖似。”
他的声音太小,而风声很大,晓蓠看见他忽而凝思忽而露出像发现了有趣事物的诡秘笑意,不由得皱眉嘀咕:“你在说什么呀?”
“就看在陛下真如他所言把我调回三角洲的份上,我才勉为其难答应他。但这份工作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