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他还是起身去开门。
孔楚瑜站在门外，与他略带迷糊的眼神撞了个满怀，“你刚醒吗？怎么这么晚开门？”
陈聿为退后几步，让她进门。
孔楚瑜：“怎么办？男朋友一夜变成哑巴了。”
陈聿为这才回过神，给她找了拖鞋换。
“刚起没多久，脑子还没运转。”他扯出笑容，让自己的话多几分可信度。
孔楚瑜换了拖鞋，踮起脚尖，轻轻抬起手，指尖落在他的唇角，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温柔，缓缓将他的唇角往下压了压。
她目光专注认真，温柔抚摸着他的眉眼，像在无声告诉他些什么。
他呼吸一滞，随即顺从地任她摆弄。
她退开半步，看着陈聿为的表情逐渐舒展，她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
孔楚瑜笑着说：“宝宝，不开心就不要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陈聿为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更加郁闷了。
“你怎么来了？”陈聿为问。
“我想见你，就来了。”
又补了一句，“你不欢迎吗？”
陈聿为拉她到沙发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乐意之至。
“你知道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有点意外。”
“我担心你。”孔楚瑜直白地说。
从昨晚到今早，她都惶惶不安，像面对一辆即将脱轨的列车，束手无策。
她敏锐地察觉到陈聿为的情绪，焦虑、迷惘、无奈，疲惫在他身上翻涌，渗透进他的骨髓。透过他的只言片语，孔楚瑜感觉自己也快要被情绪的浪潮湮没了，可她无能为力。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陈聿为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太多了，我就是累了，你给我充充电就好了。”
孔楚瑜问：“那要怎么充电？我今天可没带充电线来。”
陈聿为理直气壮提出要求，“你现在亲我一下，我就好了。”
孔楚瑜不免失笑，“你把我当你的药啊？”
“是啊，孔医生不会见死不救吧。”陈聿为挑挑眉。
“当然不会。”
陈聿为把脸颊凑过去，孔楚瑜退开点距离，没有跟着他的节奏走，摆出几分知心大姐姐的气势，“我们聊聊吧，现在我是孔医生，你是我的病人，嗯，我就叫你小陈吧，亲切点。”
陈聿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女朋友什么时候有角色扮演的癖好，就已经接受良好地点了点头。
“那好，小陈你先说一下你今早有什么安排吗？我好确定这次心理咨询的时间？”她煞有介事地说，还真有点医生的专业劲。
被点名的小陈回答：“今早十点有节课。”
“那看来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嗯。”小陈有点无奈地配合她。
他还想说点什么，孔楚瑜一个手势打断了他，像模像样从包里掏出眼镜戴上。
“小陈，昨晚你去了什么地方？”
“医院。”
“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对。”
“你是因为担忧家里人才不开心吗？”她继续问。
他摇了摇头。
“有这个因素，但不是主要的，对吗？”
他点了点头。
孔楚瑜问：“这件事情只是个导火索，甚至牵扯出了其他的矛盾。”
“对。”小陈很快回答。
他挑眉，心想：他这是找了个神算子当女朋友。
孔楚瑜继续诱导他，“这个问题一直存在着，只是你无法解决，甚至常常会因此感到无力，并且这和你的亲人有关，你很害怕伤害到他们，是这样吗？”
“没错。”陈聿为看着她的眼睛说，“孔医生，我该怎么办？”
“小陈，你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因为跟亲人有更深的羁绊，更畏惧去表达。我明白你的担忧，但目前，我还是希望你能更多地关注自己的需求，正视自己的情感宣泄。”
“孔医生说得对。”他附和道。
“小陈，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多聊些细节，这样我才能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孔楚瑜继续循循善诱。
小陈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们物色好了我未来结婚对象，想让我就范。”小陈说得言简意赅。
孔楚瑜心脏猛地一跳，稳住脸上的表情，柔声问：“你显然不情愿这么做，但这样就与你的父母敌对，你也不愿意告诉你女朋友，怕给她增加压力。但是，你有尝试过跟他们说出你的想法吗？”
陈聿为摇头否认，“他们太固执了。”
“或者，你可以先和你的女朋友沟通。”孔楚瑜温柔地提议，“她或许能理解你现在的困境，给你提供一些支持。”
没等陈聿为再说话，孔楚瑜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九点半了。
她没有逼问更多细节，只是说：“那么今天的心理咨询就先到这里吧，下次我们再约时间。”
“那现在我可以叫我女朋友来了吗？”陈聿为问。
“当然。”孔楚瑜摘掉眼镜，放到眼镜盒，塞到包里。
“你眼镜哪来的？近视了？”
孔楚瑜一本正经地解释，“没，雅榕的，没有度数，拿来装装样子嘛。”
“早就想好要套我的话？”
“这叫心理咨询。”孔楚瑜更正他的说法。
“好啦，现在送你女朋友去学校吧。你悲催的女朋友早上也有课。”孔楚瑜拿起包站起来。
陈聿为从茶几拿起车钥匙，跟在她后头。
孔楚瑜拿起水杯喝完水，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孔楚瑜跟着他到地下停车场，陈聿为先上车发动车子，她站在旁边故意问他：“我该坐哪啊？”
陈聿为头也没回：“女朋友坐副驾，心理咨询师坐后面。”
于是，孔楚瑜作为女朋友被诚挚邀请坐到副驾。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陈聿为除了她叫他降下车窗时应了声“嗯”，之后一声不吭。
孔楚瑜一度以为他们在冷战，可是她也不想说话。
风呼呼吹着，声音很大，她认真听着风声，还是没听懂风在说什么。
等到了校门口，孔楚瑜开门准备下车，陈聿为突然开口：“你别有压力，我本来没打算和你说，但你知道了也别有压力，我能解决。”
“没，”孔楚瑜回头笑了下，“把问题都交给男朋友解决，我懂。”
“我不等你了，我在南楼，你在北楼，也不顺路。”孔楚瑜没等他回答，直接就走了。
陈聿为看着她利落的背影，唇角扬起笑意。
孔楚瑜心里很乱，在陈聿为家里时候，她就察觉了自己的焦虑，才会那么着急提回学校的。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没想到是最糟的一种，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还是她没有能力解决的坑。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用陈聿为去填那个坑。
她有些悲哀地想，为什么她想谈一段纯粹的恋爱就这么难，难道谈没两天就要夭折了吗？她跟孔苓尚且处得一团糟，现在好了，又多了一段难以处理的关系。
她极力撇开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陈聿为在，他能搞定的。
“孔楚瑜。”
她觉得自己就是想太多了，都幻听了。
李光见人越叫越走，有些急了，跑上前拍她的肩膀。
孔楚瑜正想得专注，突然肩上一阵疼痛，吓得她浑身发抖。
孔楚瑜回头看见他，对方没料到她这么大反应，局促地说：“我叫你好多次，你没理我，我才拍你肩膀，没事吧。”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按捺住心头的不适，主动问：“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啊，就刚好遇上打个招呼。”李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大阳光的笑容，“你舍友呢？你们没一起走吗？”
“嗯对，有点事分开了。”
孔楚瑜看了眼时间，还早，问他：“你这么早来上课？”
“今天不是小组汇报吗，我过来先练练。”李光说。
孔楚瑜没话聊了，索性不说话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孔楚瑜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她没敢转头，怕撞上一对黑漆漆的眼睛。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道目光如何从锁骨爬到耳后，像一条蛇攀附在自己的身体上，那种挥之不去的湿腻感，让她警铃大作。
“李光，”她突然转头叫他，对方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应了一声，“啊？”
“你舍友不跟你一起走嘛？”她随口说。
“我出门早，跟他们错开了。”李光回答。
孔楚瑜问：“就你一个人汇报？”
“不是还有你吗？”
“我？”孔楚瑜一脸莫名。
“你不知道吗？于茂有事没法来，得有人顶上。”李光说得理直气壮。
“你跟我说了？”她从没觉得自己可以如此健忘。
“我在群里说了，你没看信息吗？”
孔楚瑜没去看群信息，她确定自己没错过什么信息。
“你没发，我也没答应，分工也不是这么分的。”她肯定地说。
李光一脸无所谓，“没关系，你在意的话我自己上去讲就好了。”
“你还有两个舍友呢？”
“他们比较社恐，怕搞砸了。”李光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会提到他们。
她还真没看出来，真令人感到抱歉啊。
此时，她手机突然震动，她掏出手机看了眼信息。
是橙子发过来的。
【orange】：楚瑜，李光那孙子刚说不和我们一组了，说我们没做什么就算了，现在汇报都不愿意上去。屁，他干了啥我就问，说好搞数据，拖拖拉拉，最后还是林寻找的。
【Tsuki】：他说的？他现在在我旁边呢。
她点进群聊，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还停留在上周。
【Tsuki】：他私聊跟你说的吗？我没看到群聊有信息。
李光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笑了笑。
“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浮现，橙子噼里啪啦打字，看来有很多话要说，孔楚瑜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orange】：你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临到关头了，于茂来加我，说有事上不了，叫你上去讲，不然小组作业就没有我们名字。
【orange】：得嘞，这孙子还截图给老师告状了。真服了，这个老师还特别严，你没做平时作业平时分直接给你打零分了。
【Tsuki】：不是说李光吗，怎么又提到于茂了。
【Tsuki】：你别急，我直接跟他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