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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初生红娘不怕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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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来的?”

“刚到不久,可有人受伤?”

见谢忱问起此事,殷季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从马背上摔下的几人,而后撇了撇嘴,好似万般嫌弃:“掉马而已,连皮都没擦破,这些个公子哥儿未免也太娇气了些。”

殷季本就不太看好这些权贵子弟,经此一遭,更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莫长瑜等人。

就算是教头牛,也应该知道在哪儿转弯了,可那几个从马上摔下来的,连最基本的御马技巧都没掌握。

谢忱顺着殷季的视线看向莫长瑜几人,见人无事也就放心了,他是太常,在其位谋其政,注定了有些事他不得不过问。

“殷卯如何?”

“还好,”殷季虽见不惯自家侄儿对那人过于殷勤的态度,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天赋异禀。

“殷卯虽然长得不男不女的,但是在骑射上的天赋倒是不错,我只教了一次,他便掌握了骑术要领。不过体力相比其他人要弱些,浑身上下的肉松松软软的,没一处紧实,爆发力不行。学习射箭之前还是得给他安排些力量训练,不然,到时怕是连弓都拉不开。”

殷季在一旁絮絮叨叨个不停,谢忱却好似恍若未闻,只见他面色微凝,略微迟疑道:“她……她的骑术真是你教的?”

“嗯,”殷季点了点头,“没办法,就他一人不会骑马,只能单独教他。不过,这小子学得还挺快,这不,都能策马狂奔了。”

“可她……”谢忱欲言又止,深深地看了一眼殷季后,迈步朝人群聚集地走去。

可她,是女子。

殷季,若有朝一日,她女子的身份不小心被暴露在人前,你须得娶了她。

谢忱的眉心微不可察地拧紧又松开,眼底的欣赏与惋惜相互交织,越缠越紧,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殷卯往日里写的文章他早已翻阅过多次,此人才学不浅,可堪重用。

偏偏,郯国禁止女子入朝为官,是以朝堂上并未设有女官的职位。

可惜了!

从校场外围到场内的距离不算太远,可谢忱一路走去却用了不少时间,他的步伐迈得极缓,紧皱的眉宇暴露出他此刻内心的纠结。

等他行至司卿面前,围观的学子已然散去,而权无心此刻却有些发怵,生怕谢忱误会了司卿,忙出声解释:“谢太常,表哥没有伤人。”

谢忱驻足,淡淡嗯了一声,眸底无波无澜,好似他对于司卿有没有伤人并不在意,他定定看着面前的青衫男子,说道:“你,跟我来。”

司卿虽不知谢忱为何要同她单独谈话,但她并不担心自己会因惊马一事,而受到过多的责罚。

一来,殷季定已经告知谢忱此事的前因后果。二来,谢忱此人公正严明,断不会冤枉了她。

于是,司卿朝谢忱拱手行礼,低声应是后,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权无心,自己则跟着谢忱出了校场,去了学堂。

太学的学堂很大,而此刻屋内就他们两人,更显得空旷了些,竟觉得连呼吸都有着淡淡的回响。

谢忱端坐于堂上,神色复杂,眉峰抬起又落下。

良久,他抬指疲惫地捏了捏轻拧的眉心,语气中稍带着一丝不忍:“你可知,太学只收男子?”

闻言,司卿眸光微动,一抹惊诧快速掠过眼底,她抿了抿唇,如实回道:“学生知晓。”

谢忱微微蜷起的指尖一顿,看向她的目光深邃而锐利,好似下一刻便会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违反条例?”

司卿略微抬头,以仰视的方式看向谢忱,态度却不卑不亢,毫无惧色:“太常明鉴,女扮男装进入太学,实非学生本意。”

对于司卿的回答,谢忱并未有任何怀疑,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是因为世子?”

司卿没有立即回答,她眉心轻蹙,眸底隐含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正犹豫着,却不想,门外却突兀地响起了少年青涩的嗓音:“谢太常,是我!是我硬拉着表哥来太学的!”

少年急切的声音在空旷的学堂内回荡,久久未能消散。

谢忱缓缓抬起眼皮,视线越过司卿,飘向门口,只见少年的脸庞微微泛红,许是跑得急了些,正大口大口地靠在门边喘着粗气。

见状,谢忱不自觉皱了皱眉,探究的目光在司卿和权无心两人之间来回徘徊,半晌后才堪堪收回视线,嗓音冷肃:“进来。”

不料,权无心一进屋便软了双膝,‘噗通’一声跪在谢忱身前,眼尾湿红,仿若一只乖巧懂事的幼犬:“谢太常,是我非要带着表哥来太学的,错不在她,您要罚便罚我好了。况且表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先生常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这也是为了报恩。”

“是吗?”

谢忱眉峰轻抬,低沉的尾音中蕴含着一股让人心颤的冷意。

“女扮男装,欺上瞒下,违反太学条例。你可知,若是泄露了女子身份,她会没命的。这便是你说的报恩?”

权无心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他紧张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声音略显局促:“此事确实是学生考虑不周,但早在日前,圣上就已然知晓此事,所以算不上欺君。如今表哥的身份也并未暴露,就只有我们三人知晓……”

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谢忱。

只见男子神色依旧,黑沉如墨的眸子里虽一片冷肃,但面上凝结的冰霜正缓缓化开。

权无心提着的心陡然一松,继续说道:“诗中有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是以没有什么能比女子的终身大事更为重要,而太学内什么样的男子都有,肥水不流外人田,正好让表哥挑个男人。”①

闻言,谢忱的眉心不着痕迹地抽动了几下,随即一字一顿地复述权无心的话:“挑、个、男、人!”

权无心点头嗯了两声,丝毫没注意到谢忱逐渐沉下去的眸色,继续吧啦个不停:“谢太常可有家室?若是还没议亲……”

“世子!”

谢忱低沉的嗓音中染上了几分愠色,他盯着权无心,如墨的瞳仁上刚化去一半的冰霜转瞬凝结。

司卿见谢忱的脸色冷得不能再冷,心下暗道不好,大步跨至权无心身旁,俯身将他的头狠狠按了下去:“谢太常息怒,世子小孩儿心性,未免心直口快了一些,您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嘶——”

权无心吃痛,他抬手碰了碰被磕得红肿的额头,看向司卿的目光饱含幽怨。

而堂上人的怒气来得急,去得也快。

须臾之间,谢忱的情绪已然平复,他低垂着眼帘,语气无波无澜:“世子回去后,自省三日,想通了再来太学同本官说道说道。”

权无心忍着额上的刺痛,欲张嘴反驳,不料司卿先他一步接过话来,态度十分诚恳:“世子定谨遵先生教诲,在家中面壁思过,如此便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说罢,司卿面无表情地一把拉起还跪在地上的少年,不给他留任何出声的机会,径直拖着他出了门。

随着门外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谢忱置于书案之下的手指微微收拢,视线飘至半开的窗棂外。

寒风中,几株冬日里的青松依旧□□,映着天边枯黄的余晖,光影浮动间,竟透出了一股沉寂千年萧瑟与等待。

太学门口,

“表哥,疼……”

少年青涩的嗓音中染上了一丝哀怨,他伸手拽住司卿的袖摆,唇角微微向下撇,眼尾红红的,十分委屈,“表哥先松开,我发誓,定不会回去找谢太常。”

太疼了,实在是忍不了一点!

司卿淡淡瞥了一眼权无心,既没出声也没松手,直到两人上了马车,她才撤下禁锢在少年手腕处的力道。

“世子,以后这些话可莫要再往外说了,太学里都是权贵子弟,个个地位不凡,民女身份卑微,实在高攀不上。”

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世子单纯还是愚蠢。

适才,谢忱的面色已经冷的不能再冷了,可她身旁跪着的少年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在那儿火上浇油。

以至于,学堂内的温度一降再降,而堂上端坐的男子就差在脑门上刻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

少年听她如此说道,不自觉将双眉轻轻拧成一团,神情稍显不安:“太学中那么多男子,姐姐就没一个瞧得上的?”

司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悦,耐着性子问道:“世子,您为何执意要让民女在太学中挑选夫君?”

权无心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踌躇道:“姐姐大义,于我有恩,却不求回报。我打算在去长明派之前先安置好姐姐,如若你后半生有所依靠,我也能放心些。况且,能进太学读书的,大都是世家子弟,定有能力护姐姐一世安稳。”

车帘轻扬,冷风携着冬日清寂注入车厢的每一个角落,寒意四起。

权无心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当即倾身向前,伸手掩住被风吹起的垂帘。

不知从何处漏进来一缕泛黄的光晕,恰巧映在少年清俊的侧脸上,尘埃浮动间,她只觉心头有什么东西在肆意生长。

少年秉性纯良,对她极尽赤诚,可她终究不属于这里。

师尊曾说过——修仙者最忌与皇亲贵胄牵扯因果。

如今倒好,九重天雷劫没劈死她,渡个情劫竟要弄得她道心崩裂。

可不能再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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