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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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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兆从后院出去时正巧碰上其他小朋友室外活动的时间,本想绕过他们直接离开,不想却被一个女人叫住了。

“那位小朋友,你刚才没有在教室吗?怎么从后面跑出来了?”女人被一群孩子簇拥着,冲着他的方向问。

江兆只当没听见,连脚步都不停一下,继续往前跑去。

“你这孩子!周老师问你话呢,怎么没礼貌成这样?”一个大叔几个大步就赶上了江兆,拎着他衣衫把他揪了起来。

江兆使出吃奶的劲挣脱了几下,但小孩与大人的力量差距过于悬殊,他就像一只小鸡崽一般被人提溜着往前走。

“放开我!”见无论如何也挣不开桎梏着自己的大手,江兆终于着急了,他趁着大叔不注意之际,扭头狠狠咬在那只粗糙的胳膊上。

“嘶——你这小兔崽子!”大叔吃了痛赶忙松开手,低头一看,精壮的胳膊上出现了了两排新鲜的血洞。

大叔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压抑的怒火噌的一下就被点着了,他一把拉过还想要逃跑的江兆,大掌高高挥起就要打下去。

“等等!”周老师制止了大叔,眉头微皱,看样子心情很是不悦,“我看着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不管怎样,先不要对孩子动粗。”

“周老师,你是有所不知。”一个在福利院教了好些年的老师说,“这孩子性格调皮得很,不怎么听话,已经惹了很多次祸了。本来就是把他关在后院静思已过,结果他又不守规矩,你看看,现在不是他自由活动的点儿,他又跑出来了!”

周老师没有回答,她走上前拉着江兆,示意大叔把他放下。

没想到大叔刚松开手,江兆就泥鳅一样呲溜滑了出去。

他落在地上后就绊了一下,但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迅速爬起来。

“我就说这小崽子……”大叔气急败坏迈开腿重新去抓那个刚溜走的小孩,不料江兆没跑多远,整个人就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他本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不小心绊倒了什么障碍物,双手撑在满是碎石沙粒的地上试图站起来,不想才刚动作,自小腿的部位就往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江兆咬着牙往前爬了一小段距离,他很想再次站起来,但双腿无论如何都使不上一点儿力气了。

“这是怎么了?”周老师跟着大叔赶了上来,“哎呀!这孩子的腿怎么摔成这样了?”

他们这才注意到江兆被汗浸湿的额头,本来以为是天气热,后来才知道是忍着巨痛憋出来的冷汗。

这下天大的火气也得收进胃里,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江兆送到医务室,经过初步诊断,他的两条腿基本上是骨折了。

“我要回去……”原本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江兆,在听到要把他送到医院的消息后却发了狂,大喊大叫着要回去,叫到最后甚至还带着哭腔。

医生还以为是小孩天然对医院的畏惧造成江兆那么强烈的抗拒情绪,她轻声细语哄了两句,江兆却排斥得更厉害了。

“我要回去……我说了我很快就会回去的,有人在等我……”江兆拽着床头的铁栏杆,死活不让别人抱他离开。

“什么人在等你啊?老张不是请假了?”阿姨疑惑地问。

众人觉察到不对,正打算向江兆问个明白,又一个男人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

他径直走到周老师面前,脸上没太多表情,但语气十分焦灼:“找了一圈,没找到单尘。”

“不是说好了让他等着我们吗,这孩子也不是爱乱跑胡闹的性格啊。你确定都找了个遍吗?有没有多叫几个人帮你一起找?”周老师也顾不上别的,拿着包就要跟着男人一起出去。

手才搭在门把手上,一个铜黄色的东西忽然闪着清脆的声响,摔在她的鞋边——

那竟是一把钥匙。

“顺着那棵大树往后走,绕过两个仓库。”江兆的脸色煞白,手还维持着抛出钥匙的姿势,“他在最角落的房间里。”

-

后来发生的事情,江兆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的腿是骤然从高空跳落摔折的,再加上摔折了腿后大幅度运动,幸亏小孩骨头软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但保守估计至少有半年都不能下床了。

至于单尘,江兆从其他人口中多多少少听到一些,组到一起大概也拼凑出了事件的后续。

单尘一个人呆在昏暗的小房间内,久久等不到江兆回来,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记忆中还从来没和父母分开那么久过,尤其还是在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他头疼得厉害,连带着眼睛都看不大清,磕磕碰碰摸索到门前时,身上又添了几处擦伤。

等父母拿到钥匙赶到小屋后,看到的就是可怜巴巴蜷缩在角落的单尘。

一向整洁粉嫩的小孩此刻却又脏又乱,兴许是打不开的房门让他太过害怕着急,指甲缝里都是半干涸的鲜血。

表面上的伤还不是最严重的,等他们火急火燎赶到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后,才知道单尘的头部由于外部击打造成了脑震荡,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能记事。

这话对于一双年轻的夫妻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单尘从小就聪明乖巧,他们又如何能接受这般玩笑似的结果?

不过好在天不绝无人之路,单尘醒来后,除了对福利院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外,其他的记忆倒没什么影响。

医生说这是创伤性记忆丧失,可能是幽闭环境带来的无人回应的情况给这个幼小的孩子带来过大的心理创伤,导致他本能地选择遗忘那些前因后果。

某种程度上看也算是好事。

只是从那之后,单尘的性格便没有那么活泼了,对陌生的事物也再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

他依然性格温和,但待人接物总保持着社交距离,以至于很多年后,当他在街角遇到江兆后,他是有那么多问题想问,但出于心中那点儿对同龄人私事若有若无的抗拒,他终究也没能问出口。

后事暂且不论,眼下新来教师唯一的儿子被江兆锁在屋里这件事,很快就在福利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处在医院的江兆并不是毫无知觉,刚出事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有熟悉的、陌生的老师来看他,有时候他会听到那些人在病房外面窃窃私语,说这孩子心眼怎么这么坏,对一个和他无冤无仇的小孩都能下那么重的手。

江兆躺在病床上,他的双腿被铁板固定住,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连动都动不了。

这姿势无疑是非常难受的,但江兆此刻也没心情去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了。

雪白的病房流动着毫无生机的冷意,江兆想起了他人口中因车祸去世、素未谋面的父母,以及病痛缠身、再未见过面的姥姥。

他默默地听着门外对他的议论,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韩力曾经说过的话:

“碰到你果然就没好事!”

如今也是一语成谶。

再也别遇见我了,江兆心想。

碰到我之后,果然没什么好事啊。

-

在此之后的好几个月里,江兆都没有回过福利院。

一来他的腿伤需要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二来福利院那边也没有想好要给予他什么惩戒。

毕竟在他们看来,单独关起来脱离群体对小孩子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方式了,这种惩罚还不见效的话,他们也暂且找不到其他更有力的方法。

更何况再给江兆关下去,难保江兆会不会出现什么精神问题,如果日后造成了更严重的结果,那要由谁承担责任?

种种考量下来,江兆回来的日程还是能拖就拖。

医院的江兆并不清楚他们所想,经过几个月的卧床修养,他已经能扶着墙壁慢慢走路了。

除了每天定点来换药的护士和送饭的护工,江兆就没在病房内看到其他人了。

一开始还有人因他生的可爱去逗弄他,但江兆总跟个机器人似的没半分反应,渐渐的也就没人自讨没趣了。

再加上不知从哪儿添油加醋传来的这小孩隐藏着暴力基因的谣言,每天江兆都要接受病房内其他人异样目光的打量。

有时候他看着护士推着盖了白布的人走远,也有样学样用白色的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都裹住,尽管每次都被医生无情地掀开。

“你闷着脑袋做什么?会把脑袋闷坏的。”医生说。

江兆回答:“这样我就能被推出去了。”

医生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都是死人,要被送到太平间的。你活得好好的又没死,只能在这儿呆着啦!”邻床的一个没有牙的老头说。

江兆就问:“我什么时候能死?”

医生把老头训了一顿,又让江兆好好养伤,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

这天天并不是很好,阴沉得仿佛泼了盆墨。

江兆扶着墙壁在走廊上缓缓移动着,他年龄小,医院担心他走丢或者被人拐卖,于是便禁止他一个人外出。

但医院的工作人员又都很忙,江兆放风的时间少之又少,大多数情况下他只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医生照例给他换完药后,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开了,连房门都忘了带上。

江兆望着那敞开了一条缝的门,心中冒出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病房的其他人都在睡觉,江兆便蹑手蹑脚地爬下病床,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病房外面。

他扶着墙,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前方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孙子啊,你们还我孙子!”一个白发苍苍穿着得体的老人脸上满是痛苦,他拽着医生的衣领,“肯定还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们这的医生都试过没有?你们把我孙子治好了,我有钱,有钱!钱不是问题!”

为首的医生为难道:“您节哀,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老人两眼一翻,双腿一软就要往后倒去,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连忙扶住了他:“爸,出了这事,也是谁都不能预料到的,您别太难过……”

“不能预料?江成庆,你敢说你没一点私心?我大孙子不在了,你好让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继承我的家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江老爷子气得止不住咳嗽。

江成庆看样子也很生气,但他还是抑制住怒火给老人拍背顺气:“爸,您小点儿吧,家丑不可外扬啊。再说了,元元也是您亲孙子啊,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

老人还想继续骂这个不见悲痛的男人,他抬起头,却透过男人的肩膀看到了站在那里良久的江兆。

刹那间,老人好像被夺舍一般,他双眼变得极为空洞,跌跌撞撞走向拐角处那个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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