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兆也不躲,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男人。
那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单尘拦住了。
“叔叔。”单尘说,“江元的伤和江兆没有关系,我一直都在后面的店里坐着,我可以作证。”
他松开男人的手,继续说:“还请您先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不要随意动手打人。”
女人也抚上男人的脊背,轻声细语地哄着:“好了姐夫,消消气,先带着江元去医院看看。如果你打了江兆,老先生那边不好交代呀。”
她后面那句话压得极低,意有所指地瞟向江兆。
男人虽然不乐意,但也没多说什么。
江兆嗤笑一声,说:“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省的江元又折胳膊断腿了。”
话才撂下,江兆看也不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男人,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单尘又将留在原地古怪的三人打量了一遍,紧接着便快步跟上江兆。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飞快,谁都没有说话。
等到出了小路时,江兆突然停住了脚步。
单尘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他赶忙刹住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单尘。”
江兆率先开口了:“你刚才撒谎了,是不是?”
单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算撒谎,因为本来就不是你干的。”单尘笃定道。
“为什么?”江兆问,“像我这种人,干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他转过身看着单尘:“你也没有必要为我出头。”
“哦。”单尘说,“那没有下次了,这下可以吗?”
他说这句话时心里憋着一股气,看到江兆又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时,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了。
单尘觉得自己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早该知道江兆不会领自己的情,他又何苦站出来呢?
“还有,下次记得自己躲一下,不然我怕我又会忍不住要管。”抛下这一句话后,单尘一甩手就离开了。
前面的路有江兆这个高个子挡着,单尘便打算沿着小路重新走回去。
身后没有动静,单尘也没有回头看。
江兆又和他不一样,反正一直都是他跟着江兆的份儿,江兆还从来没追过自己。
周边静悄悄的没个人气儿,单尘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江兆的父亲,女人是江兆的……小姨?
但这个小姨,和姐夫的关系未免太亲密了。
单尘摇摇头,将自己脑海里浮现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一边。
万一人家只是关系亲厚呢?况且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是不要抱有太过龌龊的想法。
但他们一家的关系并不和睦是显而易见的。
方才江兆的父亲要打他,江兆躲都不躲,看样子应该是习惯了。
至于江元,虽然表面上是向着江兆的,但单尘总觉得他挺奇怪的。
况且江元要是真的一心为了江兆,江兆为什么那么不待见他?
但这也不一定。
想起自己一心为了江兆好,态度都那么诚恳了,但江兆还是这般“不领情”,单尘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真的不理解江兆,难道自己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还是江兆有多么讨厌自己?
他和江兆的关系都这样了,自己还要想江兆的家事,单尘觉得自己也真是够让人无语的。
单尘越想心情越烦闷,连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
走路不专心果然会出事,他一个没注意,脚下一空,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
这是一处台阶,单尘对这条路并不熟悉,加上天色昏暗看不清楚,踏空的一瞬间脑子还是蒙的。
单尘足足缓了好几秒钟,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单尘试图撑着墙壁站起来,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应该是崴着了。
单尘下意识摸向口袋,空的。
也是,他一个学生,身上是不允许有手机的。
连江兆送的手机也被他还回去了。
人烟罕至的小巷连路灯都不够明亮,单尘试着喊了两声,只听到了自己的回音。
远边的天蓦然如白昼一般透亮,随即一道惊雷轰的一声炸响。
要下雨了。
偏逢屋漏连夜雨,单尘刚起了这个念头,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一点点往前挪动。
脚上的伤随着他的动作痛得愈发入骨,单尘只能咬着嘴唇强行忍着。
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单尘心想,小时候腿受伤了,自己不也是这样慢慢走回家的吗?
当时自己能坚持下来,现在自然可以。
不知怎的,单尘又想到了江兆。
上一次受伤,是江兆背他回家的。
此时的情景和那时何曾相似,只是江兆却不会来了。
雨势又大了起来,点点雨珠挂在睫毛上,如帘子一般模糊了视线。
单尘分出一只手擦去雨水,脚下一滑,差点又要摔倒。
一只手突然出现,稳稳扶住了他。
与此同时,头上也多了一片遮挡,将倾盆而下的大雨隔绝在外。
单尘低声说了句谢谢,抬头一看,正撞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江兆。
昏暗的环境下他看不清江兆的表情,就这么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我看见你没有带伞。”
单尘往下看,发现江兆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把伞。
江兆将伞把塞到单尘手上,正要撑开另一把伞离开,单尘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我的脚崴了。”
单尘用的力气很大,他死死盯着江兆,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脚崴了。”
江兆没有看他:“我给你叫救护车。”
“别浪费公共资源了。”单尘说,“要么你来帮我,要么你就把我丢在这里。”
“江兆,如果你今后不想让我和你多说一句话、不想让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现在就可以直接走,不用管我。”
单尘依然紧紧抓着江兆的胳膊,一字一顿道:“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即松开手。”
江兆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才是要问你在做什么?”单尘反问,“江兆,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边说着不需要我的帮助,一边又赶着回来给我送伞,江兆,把我当小丑一样耍很开心吗?”
多日积攒的愤怒委屈涌上心头,单尘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倾泻而出,原本就干涩的眼睛再也忍不住了。
脸颊一股滚烫的液体划过,夺眶而出的泪水也让视线变得模糊。
单尘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擦了擦眼睛。
他其实不想在江兆面前表现得那么脆弱。
不料下一瞬,侧脸传来了不属于自己的温热的触感。
江兆的手抚了上来:“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