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穹顶的冰锥如利剑悬垂,崔令仪手中的针灸铜人泛着森然冷光。苏女医操控的孕妇尸骸已结成天罗地网,百会穴的金针随药鼎烈焰吞吐明灭,将三百具"癸水子"的啼哭炼成催命梵音。
"膻中穴为宗气之海,逆五行针法缺此必溃!"崔令仪鎏金护甲割破掌心,血珠顺着铜人经络游走。当银针刺入心口的刹那,冰窖内所有金针共振嗡鸣,尸骸关节处爆出靛蓝火焰——那些嵌在穴位中的珊瑚碎末遇血即燃,将银线烧成灰烬。
苏女医的珊瑚杖砸向冰壁,裂纹中渗出混着砒霜的药液:"你以为程师兄为何独传你《灵枢》秘术?"她撕开襁褑布,暗红血渍在冰面凝成胎儿轮廓,"永昌元年暴雨夜,你喝的那碗救命药...是用我儿的紫河车熬的!"
襁褑布上的"景龙"年号刺痛双目,崔令仪踉跄撞上冰棺。记忆如毒蛇噬心——三年前疫病垂危时,苏女医端来的药碗泛着奇异腥甜。此刻冰面倒影中,那碗底沉淀的暗红渣滓,分明是未成形的胎盘碎肉!
"每月月信时的心绞痛,是紫河车药引的反噬。"苏女医的金针挑起崔令仪的下颌,"程师兄用三百死囚试药,才保住你这味'活体药引'..."她突然掀开自己的衣襟,溃烂的腹部爬满金丝蛊虫,"看啊!这些食肉蛊,就是用你的经血养的!"
李谌的剑锋突然转向,玄铁寒光贴上崔令仪脖颈:"圣人口谕,涉紫河车案者——"话音未落,剑尖轻挑割断苏女医腕间毒囊绳结。靛蓝毒液喷溅的瞬间,他反手将崔令仪推向冰柱,剑气斩落的冰锥正钉死三具扑来的药俑。
"李谌你疯了!"崔令仪银针封住涌泉穴,足底传来的剧痛令她跪倒在地。冰面下突然浮出程据的绝笔血书:"...怀胎七月者,取紫河车佐人血犀角,可化凤为龙。"字迹边缘的血管纹路,竟与她的掌纹严丝合合。
苏女医的癫笑震碎冰棺,十二尊青铜药鼎破冰而出。鼎中沸腾的"癸水子"残骸裹着砒霜蒸汽,在空中凝成《推背图》第九象:"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她扯断颈间项链,坠着的波斯猫眼石炸开毒雾:"令仪,你才是真正的'玉兔'!"
崔令仪旋身滚向药柜,鎏金护甲扫落的瓷瓶泼出龙涎香。香气与毒雾交融的刹那,李谌的珊瑚化手臂突然暴长,骨刺穿透苏女医肩胛——那上面蠕动的蛊虫,竟与崔令仪心口钻出的红丝虫同源!
"你以为我为何能辨百毒?"李谌撕开右臂溃烂的皮肤,珊瑚骨刺上黏着带血的《千金方》残页,"三年前红丸劫案,我替你试毒时就已成药人..."他剑柄狼头纹裂开,掉出半枚金丸——正是当年婚宴上武氏族老所服毒药。
苏女医的毒囊突然爆裂,靛蓝液体腐蚀冰面形成巽卦凹槽。崔令仪将针灸铜人按入卦眼,铜人经络中的血珠逆流而上,在穹顶拼出洛阳地脉图:"邙山皇陵...这才是真正的药引埋骨地!"
冰窖深处传来机括轰鸣,三百具冰棺应声开启。每具棺中都蜷缩着戴獬豸冠的尸骸,心口插着大理寺特制的验尸银针——这些竟是近三年"暴毙"的刑部仵作!
五更天的梆子穿透冰层,崔令仪在血泊中攥紧程据的绝笔。李谌的珊瑚骨爪扣住她咽喉,眼中却泛起挣扎:"圣人要的是《千金方》...交出来,我保你全尸。"
"你早知我是药引..."崔令仪突然将银针刺入他珊瑚化的手臂,挑出的蛊虫遇血即燃,"却任由程据用我的血养蛊!"火光中,李谌的官袍下摆露出半幅《推背图》残页——那上面的卦象,竟是用她的经血绘制。
晨雾裹着马蹄声逼近,武三思的亲卫撞开冰窖大门。崔令仪将玉珏按入《千金方》封底,鎏金文字突然焚成青烟。烟雾中浮现的谶言被鲜血染透:
"金乌坠,玉兔升,千金染血骨衣成。"
苏女医的残骸突然暴起,珊瑚骨刺穿透李谌胸膛。崔令仪夺过他手中的金丸塞入其口中,在亲卫冲入的刹那跃入暗河。湍急水流中,无数具插着银针的仵作尸骸顺流而下,每具手中都紧攥着带血的验尸录残页。
邙山方向腾起血色狼烟,崔令仪在河滩呕出混着蛊虫的黑血。掌心玉珏的裂纹中渗出《千金方》终章密文:"...神龙二年上巳节,千尸化骨衣处,当有真龙现世。"
李谌的剑柄随波漂来,狼头纹已完全溃烂。缠在剑穗上的血书中,程据的字迹斑驳可辨:"...欲破凤命,先弑真龙。太平观地窖,藏着你真正的生辰帖。"
远处白马寺的晨钟与哭嚎交织,崔令仪望着水中倒影——她的瞳孔不知何时泛起琥珀异色,宛如药鼎中那些"阴阳瞳"的胎儿。第一缕阳光刺破尸气时,她将银针刺入曲池穴,任由蛊虫带着记忆钻入血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