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县主的出现,打破了谢言之跟陆淮商在这寺庙的平静,原本到了约定时间要去见张玉兮,也因为芳华县主的关系被耽搁下来。
谢言之无奈,只能让陈召去跟陆淮商说一声,让陆淮商那边想办法跟张玉兮通个气,改天再见。
花楼里,张玉兮听到林鹭送来消息,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全都没了,他捏着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冷了声音地问:“耍我玩呢?明明说好了的突然又不来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林鹭道:“少爷确实被县主扣在寺里,张小公子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寺庙一看便知。”
张玉兮哏了一瞬。
他一个毫无建树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最怕的就是见到芳华县主这种人了。
原因无他,芳华县主有个身为女人却又及其厉害的娘。
皱紧了眉,张玉兮有些犹豫:“真的被县主给扣住了?”
林鹭点头。
张玉兮不说话了,齿尖顿时轻轻咬住自己的拇指陷入了思考。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房间外,有小厮惊恐叫喊着一路跑了进来,直接扑倒在张玉兮跟前。
张玉兮诧异也有些不耐。
“什么不好了,本少爷我好得很!”
“少爷,府上……府上出事了。”
张玉兮浑身一震。
那小厮哭道:“府尹大人昨个一早带着锦衣卫去了府上,将国公爷他们都带入天牢了!现在锦衣卫带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好像是要捉拿府上在外的公子……”
张玉兮脸色刷地一白。
……
万古寺里,芳华县主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芳华县主原本笑意盈盈的脸,顷刻就凝结成了霜。
谢言之远远过来,看着芳华县主突然变脸的模样,还怔了一怔。
他正疑惑芳华县主这是怎么回事,就见芳华县主身边伺候的丫鬟,不小心洒了茶水出来沾染道她的袖子。
芳华县主忽地转身,一脚就给那丫头踹了过去!
【唔!】
突然,谢言之听到了郑浑吃痛的闷哼。
前头那丫头摔倒地上,又立即爬起身来求饶。
芳华县主却满脸阴鸷,将茶杯朝着桌上狠狠一放!
“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还毛手毛脚!秋菊拖下去剁了那双手!”
谢言之心尖狠狠一震。
那丫头也被吓得哭喊起来,可秋菊动作干脆,一把捂住那丫头的嘴,就这么将人给拖远了。谢言之心里微乱,紧着屏住呼吸飞掠过去。
越上高墙时,谢言之躲在墙垣上面。
他看见秋菊不管那丫头的求饶哭喊,摸出匕首不过两下,就真的将那丫头的双手给剁了……
【啊!!!我的手!!!】
郑浑突然惨叫起来。
【我的手……三哥……三哥救我……我的手断了……!】
“!!!”
郑浑突然而来的惨叫,惊呆了正盯着下面的谢言之。
他的手掌猛地一把握住手腕上的莲花珠子,却遮盖不掉郑浑传来的声声惨叫。
谢言之听得心尖发疼,握紧了手。
他没再去看下面的那个丫头怎么样了,而是转身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他人是走了,那丫头也没了动静。
可莲花珠子里,郑浑的惨叫却没停过,甚至于他疼到几乎昏厥过去,呓语着的都是在喊三哥救我。
这声音,让谢言之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也显得之前他安抚郑浑时说的那些话都是那样的苍白。
就跟哄小孩似的,一点也没有实际的效用。
谢言之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落了地,就狂奔而出,直接跑到当初的那个莲花池前。
池子里,坐在石墩上的笑得一脸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谢言之刚刚跑近,便迫不及待解下手腕上的莲花珠子,扔进那池塘里面。
里面郑浑隐隐显露的本相,整个沉溺在水池里面,他双眼闭着,似乎已经疼得昏厥过去。
谢言之有些气喘地走到岸边,低头看着郑浑那透明的身影,心里的跳动犹如大鼓敲击,片刻都不得安宁。
微风吹来时,惊得谢言之遍体生凉。
他眸光虽然是盯着池子里的郑浑,脑子里却忍不住一遍遍回忆刚才的事。
他有个感觉。
人命。
在芳华县主的眼中,似乎宛如蝼蚁。
一个不顺心了,就能随意打杀践踏。
今天是伺候芳华县主的一个小丫头。
那之前呢?
被芳华县主特意带过来,想让他开脸的那两个丫头呢?
真的是被送回去了,还是……已经被芳华县主给打杀了?
如果是乱棍打死的话。
那,郑浑之前的发作就能解释了。
郑浑这是……
母债子偿。
谢言之想得入神,全然不知身后有人正缓步而来。
池塘里,郑浑那虚弱的幻影也跟着消失不见,只有刚刚被他解下的莲花珠子安静地浸泡在里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身后人的声音有些低哑,也藏着几分担忧。
谢言之用力闭眼,吸了口气后忽地转身。
“你能不能帮我查两个人。”
“谁?”
“青桐还有碧芯。”
……
芳华县主人现在也在万古寺,以她对郑浑的态度,谢言之反而不好办事,容易被芳华县主发现端倪。
陆淮商那边则方便不少。
不过是两个丫头的事,他要查起来也很快,况且那边弄出的动静不小,稍微派人一探就知道了。
但这结果……
“她们两都被人乱棍打死,埋进了庄子上的牡丹田。”
一句话,瞬间就叫谢言之浑身一凉。
果然……
是被乱棍打死了。
就因为他不要留下那两个姑娘给她们开脸,芳华县主就如此的草芥人命。
两个活生生的人,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这么一个决定,而消香玉损被埋地里成了花肥……
谢言之嚅动了唇,左手下意识地捂住右手手腕,他突然反应过来,右手手腕上的莲花珠子,到现在都还浸泡的那后山的莲花池里。
垂了眼,谢言之实在无法将这心狠手辣的人,跟芳华县主那张国泰民安,雍容华贵的容貌混在一起。
陆淮商见他垂眸不语,还眉头紧锁,似乎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喉咙滚动过后,才忽地开口。
“舅母她……”
谢言之刷地抬眸,眼神犀利,泛着冷光,瞬间就将陆淮商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大概是觉得这个眼神不对,谢言之忽地又闭了眼,转过身背对着陆淮商。
“她这样的作为,大长公主知道吗?”
“大长公主不知道。”
谢言之听得皱眉。
陆淮商道:“舅母与大长公主恶交多年,从不轻易走动,唯一能同时牵动她们二人,软化她们关系的,只有你了。”
谢言之怔了一瞬间,忽地想起大长公主对他的宠溺……
“舅母已经多年不曾好好与大长公主见过面了,但她并不反对你与大长公主的接触。”
这就奇怪了。
自己与亲生母亲怄气多年几乎不与往来,倒是不反对儿子跟母亲的接触走动。
谢言之搞不懂芳华县主根大长公主之间是怎么回事。
但他却下意识觉得,芳华县主的这个状态……有点不对……
至于是哪里不对,谢言之说不上来,但联想到郑浑的两次异常,都跟芳华县主滥杀无辜有关,谢言之的眉宇顿时拧了起来。
“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说。”
“盯着芳华县主,别让她再随意杀人。”
“好。”
……
陆淮商的答应干脆简洁,全然没有半丝犹豫。
他不过问谢言之为什么要这么做,让谢言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连多余的借口都全给免了。
至于芳华县主那边,或许是打杀了个粗手粗脚的丫鬟,芳华县主的心情好了几分,晚饭时与谢言之还有陆淮商坐在一起,脸上的笑也多了几分。
她还亲自拿起汤匙,给谢言之盛了碗汤。
整个人柔和娴淑至极,半点都看不到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置人于死地的样子。
不知怎的,这样的芳华县主让谢言之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可为了避免再有人遭受无妄之灾,也为了避免郑浑再出事情,谢言之只得隐忍着脾性。
陆淮商坐他身边,看他一眼就猜到他有所顾忌。
虽然不明是为什么,陆淮商也不曾多言。
芳华县主给盛了汤,将碗放到谢言之的手边。
“昨日的事,是我过于急切了,你也莫忘心里头去了,与你们吃了这顿晚饭,明日一早,我便要回京城去了。”芳华县主突然开口。
谢言之意外:“这么快?”
芳华县主好笑地睨他一眼:“那我不回去,与你一起在这里常住着?”
谢言之就果断不说话,端起那碗汤轻轻吹着慢慢喝了起来。
那小模样,似乎还带着几分怄气的娇憨。
他这样子明显取悦了芳华县主。
芳华县主眉眼含笑,掌心亲昵而宠溺地揉着他的后脑。
“这几日京城里有些不太平日,你与淮商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再回去也是一样。”
谢言之心里一突,忽地想起他之前仿写的那些东西。
一时间他也有些待不住,他想回京知道这件事的后续。
“舅母放心,过些日子我们自当回去。”陆淮商突然开口。
谢言之怔了一下,随即默默地闭上了嘴。
芳华县主见他不语,忽地轻叹,又似妥协。
“你既然不喜欢那些通房丫头,那不要便是了,我也不强迫你了。”
“真的?”谢言之眼睛微微发亮,似有些意外。
芳华县主眼底的笑意有些微僵,忽地又忍了下去。
她亲昵地刮了刮谢言之的鼻尖,失笑着:“真的,不骗你,一切都等你及冠之后再说吧。”
得这承诺,谢言之瞬间大大地呼了口气。
他实在是怕了芳华县主突然的心血来潮。
下一瞬就听芳华县主突然提出一个条件。
“我等你及冠之后再说亲事,但在这期间你得答应我,不得再去见你外祖母,可好?”
谢言之实属是被芳华县主的这个条件给弄懵了,但想着被逼着定亲的事,谢言之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不见就不见吧,也没什么。”
倘若当真有事需要见大长公主,大不了私底下偷偷地去了便是。
芳华县主得了满意的回应,脸上的笑也柔了几分。
翌日一早,在谢言之还没起床的时候,芳华县主就带着人离开了万古寺的山门。
陆淮商一路将她给送到山脚,待得芳华县主的马车远去,才急忙转身回了山上。
此刻厢房里,谢言之已经醒了,他换上衣衫迫不及待地就想出去。
他刚刚拉开房门,陆淮商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边。
眼见着谢言之已经穿戴整齐的样子,陆淮商也不意外。
但是谢言之有些暗暗挑眉,心想这厮别是专门出来堵自己的吧。
“外头还下着雪,要出去也不会穿再穿件斗篷吗?”
谢言之眼睛微亮,似乎有些意外陆淮商会这么说。
“陈召,拿斗篷过来。”
“哦……”
陈召转身去拿斗篷。
谢言之意搓了搓手,眸光落在他积了雪的肩头。
“你不是送县……送我娘回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知道你想出去,特意赶回来的。”
“……”
好家伙。
这么会知道,莫不成已经成了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陈召拿了斗篷过来,陆淮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