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去了医院？生病了？”忙完工作的林子为在屋外的院子里倒腾花草时看见林妧凉路过，叫住了她。

“没生病。”林妧凉脚步微停，转身正面对着林子为。她是从林子为这里要的银行卡，有一些资金动向瞒不过对方是必然的，她没打算瞒着对方。

嘴上说着没生病，但又不主动说去医院是做什么。林子为知道她这是有秘密要瞒着自己了，却也没多在意，“没生病就好。”

两人相视无言。

林子为摘下沾着泥土的手套，从她身旁走过时，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执棋人高高在上，想不到他们走的每一步都会成为棋子完成计划的天梯。

林妧凉去“影”的总部大楼接任务的时候，被宋俨闻到了身上的药味，他不着痕迹的皱眉，“你受伤了？”

“没有，用的是祛疤的药。”

虽然她的每次受伤都有疗愈系异能者帮忙治疗，但经年累月下来，身上也难免留了些疤痕，本质上与林妧凉的身份并不相符。

探究的目光扫过987的全身，久居上位的威压在不经意间流露。

987一如往常。

她在决定把药味暴露在宋俨面前是就料到了会被他审视一番，心里自然不会慌。

毕竟跟着宋俨这么多年了，林妧凉对他的谨慎和细心了如指掌。独自去医院这种事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而且她之后还需要多次拿药，如果不在此时故意露出破绽给宋俨，等她的行踪在宋俨这里成谜的时候会更加麻烦。

宋俨将她在高压的审视中不改的面色尽收眼底，最终决定不多追究，“最近有个黑客侵入了我们的系统，盗走了和异能者有关的部分机密文件。负责追踪的310已经查到了对方的位置和信息，你去解决掉。”

林妧凉接过印着对方身份信息的文件，一眼看到了右侧的照片，目光凝滞了一瞬。

照片上的少年眉目艳丽，赫然便是那日拿药时见到过的人。

对方没有名字，在盗走了“影”的内部文件后留下了名为“长鸢”的代号。林妧凉声色不动，带着资料转身离开。

第一次，林妧凉思考起了杀还是不杀的问题。

***

第二次拿药，依旧是同一幢老旧的居民楼，同样的顶楼，同样的左手边生了锈的铁门，同样容貌昳丽的少年。

林妧凉照旧把现金放到桌子上，拿起药盒。她偏头看了一眼坐在电脑后的少年，对方美艳的面庞被屏幕上的绿光染的诡谲。

生锈的铁门缓缓关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少年皱着眉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露出清冷的眸眼。

“长鸢……”铁门合上的瞬间，少女的低喃与最后一道吱呀声重合。

少年展颜一笑，“我说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天‘影’都没人杀过来，原来是你在等机会。”

“还真是啊，”林妧凉蹙眉，“我要是现在杀了你，之后还能正常拿药吗？”

该说不说，这个祛疤的药膏是真的很好用，她胳膊上的伤痕肉眼可见的变浅了许多。

长鸢嗤笑一声，“当然不能。”

她有些头疼的挠了挠下颌，“你到底盗走了些什么东西？要是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不杀你。”

“别，你快杀了我吧，我求之不得。”

……

林妧凉从没听过这样的要求，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不过，你能侵入‘影’的系统盗取机密文件，那也能盗走别的文件，”最终，林妧凉顶着长鸢极度不满的目光强势地查起了他的电脑，准备看看他电脑里有没有什么有用的。

被挤到一旁角落里的长鸢目光愠怒，说出口的话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有善心。”

“不使用异能杀害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是我们的规矩，你当异能者是什么没受过教化的洪水猛兽吗，”林妧凉看着电脑里一层又一层的密码，不爽地啧了一声，伸手拽住长鸢的衣领，把他拽到电脑前，“解码。不然我直接读取你的记忆了。”

长鸢虽然是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但在林妧凉这个多年刀尖舔血的杀手面前，那点力气和小鸡仔没太多区别，被拽住衣领的时候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读取记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长鸢无奈，只能老老实实解开电脑里的所有密码，任由林妧凉查看。

这一看可了不得，电脑里密密麻麻的机密文件，从各国总统的私人行程到各大恐怖组织名单，应有尽有。“影”的成员名单以及对异能者的记录和研究文件就夹杂在这一大堆文件中，林妧凉看的眼花缭乱，缓了半晌才能冷静开口，“你还真是个人才。”

毕竟就算是已经成规模的“影”，也很难盗取如此多的机密文件。她甚至在这一次性划不到底的文件夹里看到了与圣瓦莱里昂学院有关的些许资料，其内包含了对圣瓦莱里昂学院院长的生平记录和其养女的部分信息，也夹杂了一些长鸢通过各方资料分析后，对那位养女的原身份的猜测。

若没看到这些，林妧凉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留下长鸢的这条命。

但现在嘛……

“影”内的信息抓捕能力多要依靠异能者多方追踪定位，想来宋俨也会很喜欢独自一人就能抵得过一个异能团队的角色。

长鸢总觉得林妧凉看向他的眼神不怀好意，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林妧凉将部分资料打包发给了宋俨的私人邮箱后，就拽着长鸢去了“影”的总部大楼。

“哦？你居然会带人给我？”宋俨对眼前蒙着眼的少年并不感兴趣，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987。

林妧凉语气平静，“这个人不一样。他真的很厉害。”

宋俨第一次对987违逆任务指令的事并不感到多么的生气，他只是笑，一张原本冷峻凌厉的面庞此时居然有些柔和，“真不知道你能自主思考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之前总觉得，他的学生，老老实实地当他的刀、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就好，可这样子久了，也会觉得有些无趣。以往的那些学生，要么实力强横但头脑蠢笨，要么脑子聪明却异能孱弱。总之这千百年来，最接近于完美的学生只有眼前的这一个。

恐怕等眼前这个学生死了，往后的千百年里也很难再出现这么趋近于完美的一个学生了——异能强横、性情稳定、执行力强，最关键的是足够冷漠。如果能再拥有凌驾于他之上的头脑，那将会是他教导过的、最完美的学生。

他在让987成为林妧凉的时候并没有多想过什么，只当是一次存续期很长的任务，可他好像忽略了新的身份给987带来的和以往那些学生完全不一样的社交圈和思想变化。

但现在的这种变化，好像也挺有趣的。

看着自己教导出来的学生逐渐成为一个个体这件事……

宋俨刹那间想得很开，他摆摆手，让987把长鸢留下。

林妧凉离开时，宋俨正在和长鸢说着什么。至于具体的内容，她听不到，但宋俨应该是不会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