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被车内摇摇晃晃的颠簸整的有点昏昏欲睡，眼睛也快要闭上，车里的喧嚣慢慢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翻飞的窗帘轻轻拍打在自己脸上，顾青觉得自己下一秒马上就要睡过去......
身边的苏云离突然直起身，不怎么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转而又一下子靠回座位，震得顾青也跟着抖了一下。
顾青皱了下眉，闭着眼有些烦躁，往车窗旁边靠了靠，继续酝酿睡意。
没一分钟，身边的人跟跳蚤咬了似的，不自在的扭了扭，这次动作幅度有点大，胳膊肘直接戳到了顾青腰上，顾青电打了一样倏然抖了一下，睁开了眼。
“你——”顾青忍无可忍，唇线紧绷，漆黑的眼睛骤然转过来。
苏云离平静的扭过头：“对不起。”
“......”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苏云离又开口：“要不你继续......”
“没事......本身我也不困。”顾青对着苏云离生不出气，只能表情木木的说。
气氛又陷入莫名其妙的尴尬。
顾青把头扭向窗外，把耳机又往里塞了塞，准备继续放空。
“在听什么？”旁边的人主动发问，浅色的瞳仁映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细碎日光。
“音......音乐啊。”顾青干巴巴的回答，这问题，也着实让人想不出别的回答方式。
“......”
“......轻音乐？”
“流行......”
眼瞅气氛又有点冷场，苏云离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半晌憋出一句：“谁的？”
“......”顾青抽神回来静着心听了听，给到对面反馈：“林宥嘉.....”
“......男的？”苏云离问的一脸认真。
“......”
顾青笑了一下，像是答非所问：“林宥嘉你不知道？”
“不知道。”苏云离平静的回答，眉目清秀，小尖下颚，就这么定定地望着顾青。
“薛之谦呢？？”
“......不太知道......”
“你是不是音痴？不对......就算是音痴也有喜欢听音乐的自由啊......你连音乐都不爱听？？？那你知道哪个男歌手？？？刘欢？！《大河向东流》你总知道把？？？参北斗啊~~”顾青心绪起伏，不可置信，甚至给旁边的人唱了一句。
苏云离脸上没什么太大表情，倒是认真想了想，又开口道：“......郭顶，我知道郭顶。”
顾青心里一下子跟沸水滚了一样开始疯狂咕嘟咕嘟个不停，无限的猜测又开始烧腾顾青那点儿恋爱能力短的可怜的神经，苏云离明显对音乐没半分感冒的样子，却知道郭顶了？？自己之前和他说过自己唱歌就像郭顶，这家伙不会私底下真的偷偷去听原声了吧.....这叫啥，什么爱什么乌的，顾青突然脸上有点发烫，可又不敢自作多情的贸然下定论。
可眼下这场没有半分营养的对话，这苏云离......他这样这......这算不算没话找话？？?硬聊？！
灵魂不安，良心发现，主动搭讪，卑微示好。
但是奈何他那点儿破道行太浅，十级社恐满级孤儿人设，别别扭扭拧麻花一样，说个话也跟挤牙膏，憋个字跟小学生写作业似的，每一句都是把聊天指向一条万劫不复的死路。
聊不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顾青任督二脉犹如神人打通，瞬间通络无比，摘下一个耳机递到苏云离眼前，装作漫不经心道：“一起听呗。”
“......嗯。”淡声回应，竟然是答应了。
苏云离垂头接过耳机，塞进一个耳朵，不再说话，偏头看向左边，琉璃般的眸子望向外面的景色。
顾青勾了勾唇，双臂交叉，叠在胸前，朝后惬意一靠，转头看向另一边，线条锋利的脸交织在窗外飞闪而过的光影里。
车窗外，四月的天气，清风温和明朗，时间于此间被定格。
或许只你有你 懂得我
所以你没逃脱
一边在泪流 一边紧抱我
小声的说多么爱我
只有你懂得我就像被困住的野兽
在摩天大楼 渴求自由
——林宥嘉《想自由》
晃眼的太阳，凌冽的清风。
一切刚刚好。
车内窄小的空间，熙攘吵闹此起彼伏，简直乱成一锅粥。
却又安静的只能听到两颗剧烈颤动的心脏。
没有说话，没有碰触，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多么矛盾，多么不可思议。
**
3个半小时后，十几辆大巴停在了郊区农舍的一片空地上。
村里的风景，平淡且耐看。也许并不便利，却温暖治愈。
顾青和苏云离等别人下的差不多了，起身收拾起书包往下走。
“来来——6班的男生这里集合。”李北用两手拢在嘴边朝人群里喊：“拿好各自的东西，男生跟着我，咱们先去宿舍放东西然后集合吃饭——”
“24个男生，六人一组站好，一列一列从106房间号开始进！”李北摘下登山帽扇了扇，语气有点不耐烦：“咱们就这么利索的分配了昂，男生来来痛快点。”
苏云离和顾青都是最后下车，两人相继一前一后，彼此间距拉的不远不近，一听李北的指令。顾青疾步上前，站在了苏云离身后。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顾青回头，就看到了唐一哲有些哀怨的眼神：“老大，我去107了吼。”
“嗯。”
“零食都在刘钊那里，我俩一个宿舍。记得去吃......”
“嗯，知道了。”顾青淡淡的笑了下。
顾青“阴雨连绵”数日的脸突然“云开雨霁”，明晃晃的和颜悦色让唐一哲愣了愣神。
雷电交加这么些天，终于守得云开见天日了？
唐一哲摸不着头脑。
“老大......人家会想你的......”唐一哲鼻子抽了抽，故意恶心人似的，无骨章鱼一样，就要靠在顾青背上开始犯贱肉麻。
就在此时，站在顾青前面全程带着兜帽的“白衣服”突然转过身，冷淡的看了过来，两条冰柱一样的视线直戳唐一哲脑门子，仿佛要砸出两个大窟窿。
唐一哲：“.......”
妈的什么鬼眼神，跟欠了他五百万一样，阴嗖嗖的，跟掀了棺材板诈尸似的，要不是顾青在场，老子直接一个勾拳能把他下巴磕打歪180度！
奈何对面的眼神阴恻恻的太过渗人，唐一哲不受控制打了个冷哆嗦，率先避开视线，表面冷静，心里傻眼，不自在的竖直身体，给顾青背上来了一拳，僵着嘴笑骂了一句，转身就逃离现场。
“走了走了！往前走。”李北拿着名单一边念一边勾着名字：“109房间的进......张恒之、刘文于、尤忠磊、孙鹏、苏云离.......还有顾青。”
109宿舍在一楼，向阳的房间里。整齐的摆着六张钢架床，除了窗台底下并排放着的两个大柜子，再没有多余的家具。
顾青跟着人流走进宿舍，随意往靠着门边的床上一坐，仰头深深呼了口气，擦，床板真硬。
苏云离在对面的床铺站定，直接把背包放在了上面，一言不发开始收拾。
“这地方简直鸟不拉屎，床板还有股味儿。”孙鹏站在窗户边环视一周，一脸嫌弃。
“能出来就不错了，你还挑。”刘文于一屁股坐在床板上，还颠了两下。
“总比大二开学那时候军训强，我整个脸都晒秃噜皮，俩腿因为踢正步整整疼一礼拜。”
“这没什么不好，干两天农活儿，再爬爬山，回归自然，修养身心~还能打打球，这不比在教室里准备模拟考强么......”尤忠磊拿出一双黑色白条纹拖鞋换上，头也不抬的说。
“咱们宿舍分进来俩大帅哥，说不定还有美女时不时‘光顾’呢~”张恒之笑的一脸贱嗖嗖。
“嘟——”集合的哨声响起，吃饭时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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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安排在食堂吃过午饭后，高三学生在一片空地上原地集合休息。
“同学们，咱们待会儿要跟着老乡先去参观一下附近农舍，然后分组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儿。具体事项听从各班管理员安排。”活动策划员李老师宣布了一下大体事项，就坐回树荫里。
“老大，不会让咱去搅大粪吧。化学课本——甲烷——化粪池——农田，不是都讲过么。”唐一哲一脸愁苦。
“喂——你个乌鸦嘴！不要瞎说好不好！”张楠正画眼线的手一抖，从手里的小镜子抬起头怒斥：“我们是劳技，又不是来施肥种地的农民！”
“我不管啦！我下午要请假说肚子痛，还不如在宿舍刷手机。”董涂涂靠坐在乔涵身上，一边刷抖音一边吐槽：“中午居然给吃的土豆炖豆角，我前天晚上的饭都要呕出来~”
“你看看你们的公主样儿，你看人家乔涵就什么都不说。”张洋回过头调侃。
“我们能和乔涵比？”董涂涂撩起眼瞪过去，“人家是天上的天仙儿，你我是地上的俗人儿......”
乔涵但笑不语，一脸无可奈何。
“就说这仙女姐姐，是不是只喜欢神仙哥哥啊~”一个男生A揶揄。
“那谁是神仙哥哥~~”一个女生B八卦地接过话茬。
“切，是谁？？居然还在问？？你们瞎了眼才看不出来。”孙鹏身体后斜，手肘撑着地，似有若无望向不远处斜靠着树干的苏云离。
远处的人周身清冷，仿佛划着结界，谁都进不去。
“嘿嘿，当然是我们的清冷仙尊咯”董涂涂撅撅嘴，一脸“我就知道。”
乔涵抿嘴一笑，并不反驳。余光轻轻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淡淡的像纯白的栀子花。
顾青被吵得有些烦，胸中起火，一伙人吵吵的跟蛙堂一样，站起来想找地方抽个烟。
长腿跨过唐一哲，头也不回的往奶牛工厂背后走。
“诶......老大你去哪儿。”唐一哲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想跟过去。
余光一道阴影一晃，刚还在靠着树干的人，径直跟了上去，清风吹起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双绝然出尘的眼眸。
这厮不是苏云离还是谁！！
我擦！
尾随着老大，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一脸知趣地坐回墙根，唐一哲抱着膝盖扣地上的土旮旯玩儿。
妈的，一个老大，一个苏云离，鬼鬼祟祟，跟谍战接头似的。为啥这俩人最近的行为都这么迷？！！
**
顾青转过厂房的拐角，四周没人，右手伸进兜里摸到烟盒，并不着急拿出来，手指在上面慢慢敲。
转过身，盯向从刚才就一直尾随自己到这里的人。
“怎么了。”顾青眼睛垂下，看向地上松软的红土，还是懒洋洋的语气。
“我会考北京理工大学。”
顾青倏尔抬起了头。没料到对面的家伙突然来了这么句话。
“我会考北京理工。”苏云离又说了一遍。
阳光把苏云离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越过几节石板路，颇为暧昧地把他送到了顾青的肩膀，像一对互相依偎的恋人。
顾青定定的看向他的眼睛：“你想好了？”
“嗯。”苏云离移开目光，没两秒钟，又转回来。
“可以啊，北京理工好啊。”顾青掏出烟衔在嘴里，手里啪啪地打着打火机，松懒的笑：“双一流大学。”
说罢眼睛飘向远方，静静地追着天边的云看，“那我最多就是北理工旁边一专科。到时候说不定又得抬头不见低头见......”
桀骜不驯的眼睛此刻像一片宁静的湖水，湖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片刻的宁静。
苏云离的胸口涨起，那种揪心的痛感犹如潮汐涌起，胸腔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将自己裹挟。
又麻又痛。
心脏莫名的涨裂几乎溢满全身。
紧抿的薄唇张了又合，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怎么，是不是觉得我阴魂不散。”顾青又笑了下，嘴里咬着烟，眼睑慵懒的耷拉着。“别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