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站在苏云离家门外，顾青突然有点愣神。
屏气静神侧耳贴着门听了听门内的动静，什么都没听到。
不再犹豫。
顾青低头翻出手机，有些冻僵的手指点开苏云离头像，直接敲字：“开门”。
走廊里的声控熄灭了，顾青被笼罩在寂静的黑暗里。
大概过了十几秒，对方回复了一个：“？”
顾青垂着眼睛继续发：“我在你家门外”。
.......
又是一阵静默，顾青咳了一声，声控亮了。
挠了挠脸，顾青觉着自己确实有点唐突。抓把头发顺势往上理了理，原地跳了两下，抖了抖身上覆盖的雪花。
“吱呀——”眼前的防盗门豁然被打开，顾青稍抬眼睑，如期地撞入了那双如月清辉的眸子。
清冷的双眼盯着顾青微瞪，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划过后，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凝滞。
苏云离眼神很暗，暗光在眼底不停翻涌，待顾青再想看清，幽暗翻涌的眼神旋即又恢复寂静，不再让人探究。
“我......”顾青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突然木讷地盯着苏云离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苏云离先动了动，他微微侧了侧身，让开位置，把门敞开：“进来吧。”
不是“走开”，不是“滚”，也不是“进来吗”
进来吧。
顾青心里暖了暖。楼道里的声控灯又熄灭了，顾青浓墨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揉进了浩渺星辰，闪着微光。
“就你和阿姨在吗？”
“嗯，她熬不了夜，先睡下了。”仿佛陷入了不好的回忆，苏云离的脸上突然变得冰冷：“我们没有亲人。”
苏云离的家世不好，父亲和人跑了，母亲还有精神上的病，大过节的，貌似家里也没亲朋光顾，冷清的厉害。
“外面下雪了。”顾青思维跳脱着突然来了一句，棱角分明的脸隐在黑暗中。
“......”即将陷入泥沼的冰冷情绪，又被眼前的“不合时宜”的谈话拉了回来，苏云离不得不费神回想眼前人刚说了句什么，试着跟上眼前人的思维频道。
随后苏云离就失败了，他和顾青压根没在一个频率上。
然后就证明顾青把天聊死了。
大除夕，晚上11点，一言不发突然跑到自己家门外。他要干什么。苏云离脑子又有点炸。
“要不要一起下去看雪。”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说着荒谬的话，却自然的宛如真理，瞬间让苏云离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
苏云离看着他，没说话。
“走。”顾青往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压迫着拢了上来。眼眸低垂，看过来的目光直白又热烈。
不容置喙、无法拒绝。
**
苏云离转身进屋默默穿戴外套，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里的亮光映着周遭忽明忽灭，可能是为了不吵到苏母，电视声音很低，里面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是种孤冷的死寂，和外面绽放的烟火爆竹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青站在门口，沉默的等待。
两人黑暗中闷声不语下楼，一前一后地走。一楼的声控亮了，将两边住户贴着的辞旧迎新的对联照成了褐红色。
走出楼梯口。
细小的雪花没天盖地的飘着，前面的农贸市场，在弥漫的雪的烟雾里，变成了灰色；再远的，融入了迷蒙之境。
两个身影静静的并肩站立，一时静默无言。
顾青插着兜，漆黑的眼睛望向前方：“北京的冬天真冷......”
苏云离静静的看着远处，不答话。
“你觉不觉得寒假很漫长......长的.......好像一辈子过不完似的。”说到这里，顾青突然转过脸来，对着身边的苏云离狡黠的笑了下，凉丝丝的雪花钻进了顾青的眼眸，惹得他飞快的眨了下浓密的睫毛。
苏云离一语不发，沉默的看向身边人的眼睛，对方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似乎盛满了星河。
喉结微动，苏云离静静的勾了下唇，回过头呼出一口冷气，白雾朝天散去：“作业做完了吗。”
“喂......你！”顾青拧眉，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没有再去探究顾青为什么会找到他这里，在苏云离看来，脑回路脱线、莫名其妙、行为举止异常是顾青固有的标签。苏云离懒得揣测人心，也疲于应付人际关系。但是他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陪着这个傻子在除夕夜跑出来看雪，也搞不清心底似乎被什么狠狠揪起又窒息的压迫来源于何。
一个超级大的礼花在两人头顶炸开。
保留曲目难忘今宵估计要唱起来了。
陈旧的、不好的，都过去了。
人们辞旧迎新了。所有的都变成新的开始。
亲密的人们今夜都相守在一起。
艳丽的礼花照亮了苏云离淡然出尘的脸。
顾青扭头定定的望着他：“喂，你不祝我新年快乐么。”
“需要么。”
“嗯，今天是除夕。”
“哦，新年快乐。”飞快的说出口，公事公办，音调也没有起伏。
没有情感波澜的爱无能机器，顾青腹诽。
“我想吃老谭鱼粉了。”还是欣然接受了对方敷衍的祝福，顾青跳脱的思维又跑到了吃上面。
“.......”
“快点开学吧，这样就可以吃到了。” 快点开学吧，这样就可以每天见到你了，苏云离。
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苏云离。后半句顾青只在心里默念。在这样意有所指的灼灼视线下。心电感应一般。苏云离心脏一阵紧缩，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知道顾青欲言又止的下句话是什么。
脸上是一片强撑的镇定，但只有苏云离自己知道，此刻骤然混乱的思绪慌的铺天盖地，犹如风暴过境，狂风平地拔起，摧毁着所到之处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