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是挺爱吃蘑菇。”万舸戈低头摩挲着车牌,一时没有说话,只有车窗外的雪花拍打着车窗,带来些舒缓的意味。
直到柳栖的电话响起,万舸戈下意识地看过去,无意瞥到“西南”的名字,不由自主地跟柳栖一样皱起了眉。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
万舸戈却只能听见柳栖时不时地“嗯”一声,不由得竖起两只耳朵细细听,似乎和柳栖救助过的男孩不山有关。
依稀还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要不还是跟舸戈姐说一声?”
万舸戈没注意到自己离柳栖越来越近。
“那你说。”柳栖对电话那头淡淡说了一句,而后开了免提,偏头瞥了眼万舸戈,“方便吗?”
万舸戈这才猛地坐正身子,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电话那头的西南也被吓了一跳:“舸戈……舸戈姐,你俩……现在几点……凌晨1点,你俩在一起?!”从惊讶到藏不住的喜悦。
万舸戈无力叹气:“我俩只是坐在同一辆车里。”
怎么感觉这话不是她头一次说。
“啊——只是坐在同一辆车里啊。”西南还挺失望。
万舸戈面对西南轻松了几分,忍不住逗他:“开着免提呢。别乱磕CP啊,小心我对外宣传宣传咱俩。”
西南噎了一秒,又高兴起来:“咱俩?行啊行啊,我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有些人有没有问题了。”
万舸戈余光看见柳栖的眉头又紧皱起来,无声地笑笑,问西南:“到底要跟我什么事儿?”
西南又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整了个工作的视频号,晚上随便弄了一条发着玩儿,谁知道播放量还挺高,都超过你们的了?”
“……所以你这是跟我炫耀来了?”
“……”西南炸道,“是怕影响你们开校宣传!上周我柳哥露了个脸,这周直接我出镜演上了,怕人胡乱联想么?”
“比如?”万舸戈有些不懂他的脑回路,这俩行业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啊,上次有点牵连是超雄驾校的人带节奏,说柳栖个心理医生竟然拿不上驾照,进而质疑他的咨询水准。后来万舸戈找人又把节奏带回来了,之所以精英都拿不了照,不正是说明了有些驾校实在太差?
“呃,这条视频底下的评论多数不友好,怕……被人扒出来我们认识后影响到你们驾校?”西南说得磕巴且自己也疑问起来,没人会往这上头想吧,但是他柳老板总是叮嘱他,无论是他帮忙出镜也好,还是他琢磨拍视频也罢,让他不要影响到万舸戈这边。
不懂某位老板的脑回路。
万舸戈无语:“你放心好了,就算有影响,黑红也是红。”
电话挂了,万舸戈好奇,西南发的视频有多火啊,是被骂成什么样了,俩人这么担忧,“哪条视频啊,我能看看吗?”
柳栖打开他和西南的微信,找到视频,播放。
视频内容倒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普通的心理学科普视频,将如何卸下生活中各种无形的负担压力,保持不内耗、不向内攻击的心理状态。
谁知捅了“心理亚健康人群”的马蜂窝。
“新一年的第一天,我来看看又给我们韭菜安了什么罪名。”
“怎么,压力这么大,发疯都不行?”
“不向内攻击,难道拿着斧头上街吗?”
“自从看了心理博主的视频,我是头也疼了,心也开始慌了,一会儿不自洽了,一会儿高敏感了,一会儿心理病态了,一会儿又原生家庭原罪了……救命,我知道我千疮百孔,别再内涵了,我更加内耗了!”
“啊这——”万舸戈扯着自己的耳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怎么感觉有些人仇官仇富仇一切啊。”
柳栖笑了笑:“生活压力太大。”
“那心理医生就是在帮他们缓解压力啊?”万舸戈不解。
“因为不是他们的心理真的出现问题了,是各种新型压力转移成心理问题的,他们也并非仇医,而是根本矛盾无法解决,胡乱发泄罢了。”
“唉,好吧。”万舸戈把手机递还给他,不小心碰了下屏幕,视频界面退回到微信聊天,刚好西南发了条信息,她似乎看见“表白”几个字,跟谁表白?万舸戈疑惑,见柳栖什么也没说,却装作没有看见。
“不山怎么回事啊?”
柳栖低头回了下消息,好像是西南……万舸戈收回目光,认真听他说不山,原来不山那个渣爹也许是跨年夜孤单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一问才知道去福利院了,炸了,找到西南一通骂,还扬言要告他们工作室,爹没死,怎么儿子去了福利院?
万舸戈气笑了:“天下渣爹一般黑。”
柳栖从口袋摸出个棉花糖,递给她:“别气。你那会儿骂的,是你爸?”
“你怎么跟家里有娃一样,天天装着糖?”万舸戈接过来,想起柳栖有好几次给小梧桐糖果,剥开棉花糖吃了,“嗯,不是骂你,再跟你说个抱歉哈,误伤友军了。”
“来看医的有不少青少年小孩。”柳栖解释了下,又淡淡道,“不用老说抱歉。”
万舸戈笑着点了下头,把万荣荣和渣男的故事简单说了说。她爸竟然能摸到李碧霞的门儿,她也是匪夷所思,方才是准备问问她妈和姥姥是怎么回事,却被柳栖截了话头,没能继续问下去。
这会儿又想起来:“你干嘛不让我问?在我们家,我爸不是不能提的人,就算说了也不会心情不好。”
谁知柳栖握拳抵住唇角,罕见地不自在,顺着她的话承认:“是我想多了,害怕你妈妈和姥姥不高兴。”
“不会的,昨天晚上我还跟我妈说他坏话呢。”万舸戈道。
柳栖却问了个问题:“你姥姥知道你俩对他的态度吗?”
“当然啊,我们仨统一战线。”
“是吗?”柳栖陷入了沉思。
万舸戈见他这样子,顿了顿没说话,难道柳栖共情她渣爹?要是这样她可就要和他柳栖保持距离了,虽说万荣荣如何选择她都不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有多怨恨这位父亲。
柳栖却转过脸对她认真提醒:“那你们要注意一下姥姥家,平常就她和沈姨在家,你爸竟然能找到地方,总来的话挺危险。”
万舸戈却摆了摆手:“这点不会,我妈说她胆子小。”
柳栖却正色道:“还是要堤防的,尤其是陌生男人。”
万舸戈“哦”了声,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姥儿家院门口安的有监控,我查一下就知道他来过几次了!等明天早上我就去查,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陌生男人。”
柳栖:“……”
“怎么了?”万舸戈见他神色有些古怪。
柳栖摇头:“没事。夜深了,你赶紧回家睡觉吧。”
万舸戈毫无睡意,大概是精神又亢奋起来:“一般不都是女主角跟男主角说‘太晚了,你赶紧走吧’,你咋反过来了呢。”
柳栖笑了:“你小说看多了吧。你不困,要不陪你溜达一圈?”
“开玩笑开玩笑,呵呵。”万舸戈咬了下舌尖,“你赶紧上楼,别耽误你什么事儿了。”
“我什么事儿?”柳栖都推开了车门,又回头看她一眼。
“那我可不知道,拜拜拜拜。”万舸戈眨了眨眼,催他赶紧走。柳栖淡淡地看她一眼,这才上楼了。
万舸戈静静坐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雪停了,跨年夜彻底安静下来了,路上还有些堵,到处都是晚归的人。
万舸戈装着一肚子事儿,一点儿都不想睡,直接拐过市中心,去了紫云苑,找万荣荣聊聊吧。
二楼卧室的灯还亮着。
万舸戈担忧地抬头看了一眼,她妈妈也还没睡,是知道那人今晚来过了?
她把车停好,自己开了门,只脱了羽绒服,衣服都没换,轻轻地来到万荣荣卧室门口,“咚咚咚”,她听见里面的人走了两步,让她“进来”。
“你大半夜不睡觉,到处跑啥呢?”万荣荣问。
“就是跑过来睡觉的啊。”万舸戈理直气壮,“倒是你,大半夜怎么还不睡?”
“年纪大了,觉少。”万荣荣笑了笑。
“我不爱听这种话!”万舸戈提高了音量,然后去旁边自己的卧室迅速换了套睡衣,挤到万荣荣的被窝里,“你有什么心事啊?说说。”
万荣荣好久没这么搂着女儿了,早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想搂也不好搂了。只能拍怕她的胳膊,努力保持冷静:“冯林到固丰了。”
冯林就是万舸戈的父亲。
万舸戈点头,绝对和盘托出:“今天晚上,我出去那会儿,是他来敲门,我把他骂走了。”
万荣荣十分诧异:“他怎么知道你姥儿家?”
“我也奇怪,以为你跟他见过面了。”万舸戈说。
“你打算怎么办,妈妈?”
“好办,叫他老婆儿子把他弄走!”万荣荣恶声道,脸上交织着愤懑和厌恶。
万舸戈却瞪大了眼睛,老婆儿子?
万荣荣见状,把冯林后来的事情跟她简单说了说,都是她最近托人查到的,原本还对冯林抱有一丝宽容和怜悯,现在是一分都不剩了。
原来那人年轻时嘴里说着追求理想,没几年就偃旗息鼓了,竟没回来找她们母女,又傍上一个有钱的富家女,很快结婚生了儿子。这几年破了产,不知怎么良心突然发现,想起她们来了。
“所以,他根本没有爱过我。”万舸戈想起那人的儿子,忽然有些难过。
万荣荣却冷声道:“你缺他的爱?”
“不缺不缺。”万舸戈抱住她妈妈的胳膊,怒冲冲道,“我今天骂他了,再让我见一次,就不是骂这么简单了!”
万荣荣摇了摇头:“你不要理他,交给我处理,放心,一个冯林我还治不了了?”
万舸戈笑着点头,却又想起来什么:“姥姥那边,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她瞒了我们一点儿事。”
“睡吧,明天当面问问吧,老太太精着呢。”
“嗯嗯,我还要查查监控,看看除了冯林,还有没有其他陌生男人来过,有点担心老太太搞黄昏恋被骗呢。”
此时也尚无睡意的柳栖:……你还是别看监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