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若是看不上便罢!这天下这么多男子,总要选个可心的才是。”
正说着,院外的丫头跑来报信:“姑爷骑马跨过了火盆,破了第一关,已经入大门,行至二门外了!”
章引玉拉着黄媛媛:“走,咱们去二门内瞧热闹去!”
“不行,袅袅还在这儿呢!我们不能丢下她!”
章麓笑到:“有晴野晴放和四位嬷嬷在呢,还是你的终身大事要紧。”
“哎呀!怎得你也取笑我!”黄媛媛捂脸羞臊,被章引玉嬉闹着拉去了二门内。
虞庆侯府的二门外有一条长巷,左边通往马圈,右边通往棋院,穿过棋院便是后宅。这条巷子平日都是而门外的小厮传话时走的路,大约三人宽,两侧可见长长的半廊和一跨院东西厢房的后墙,高高的悬窗上雕刻着蝙蝠石榴的纹样,寓意着多子多福、福到平安。
待章引玉和黄媛媛行至二门内的半廊时,新郎官已经闯过了第二道关口‘数’,透过半廊的漏窗能清晰的瞧见外面热闹的人群,还有最前头气急败坏的黎耀。
王临之安慰道:“怎么就气性如此大了?不过是个游戏罢了,何必较真?”
黎耀道:“游戏?他投机取巧!心不诚!”
“你这个大舅哥出得九章算术,题那么难我看了都一时半刻摸不着头脑,你瞧瞧这日头,还真想让他们就停在二门外半个时辰啊?”
黎耀知道是自己狭隘了,但嘴上不服输:“那题难吗?我十二岁便会做了!”
王临之笑到:“是是是,这满京城哪儿有人敢与你比算术?现在谁不知这大同商号背后的账房先生是你啊,一眼就能瞧出账目上的问题,连纸笔都不用动。”
黎耀被夸得洋洋得意,乌云密布的心情瞬间放晴,兴高采烈的领着众人沿着巷道往右走,去往棋院。
章引玉透过漏窗呼唤王临之:“修敬!修敬!”
王临之扭过头,看见趴在一处鹤鹿同春漏窗上的章引玉,连忙走过去:“你怎么来这儿了?棋院那边不是给女娘设的有观礼暖阁?”
“我有话跟你说。”章引玉低声将方才的打算告诉了他。
王临之听过后面色有些奇怪:“这……喧宾夺主了吧?”
章引玉白了他一眼:“他们这几人哪儿比得上淳王殿下,再说了,那满阁楼的小娘子难道就是来看淳王殿下的?”
王临之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儿,憋气道:“我比他强多了!”
章引玉:“……”行叭,你说啥是啥。
“哎呀,你快点去,要不然他们就要过第三关了!”章引玉催促道。
王临之临走前依旧念念有词:“论六艺,我比他强得多!我可是白鹿洞书院案首。”
棋院的观礼暖阁上,一二三层的窗户都被打开,一众贵女趴在窗框上朝院中看去,只见竹林中的石桌上摆着四把乐器,分别是七弦琴、短笛、洞箫、笙。
黎耀正让李鹤霖选一样演奏,王临之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孔雀的小厮。
“前面一关你们投机取巧,作为惩罚,接下来的四关除了最后一关外,余下三关都需所有人参与其中才可!”王临之指着被小厮放下的孔雀,道:“你们各选乐器,除了淳王殿下必须要吹奏一段外,其余六人至少有一人所奏之曲能令孔雀开屏才算过关!”
孔雀开屏视为求偶或者攻击,这曲子若是能令孔雀开屏,便只有激起它的攻击意图。
马景川第一个打退堂鼓:“打架我行,但奏曲我实在不在行。我就只会吹点简单的曲子,肯定做不到啊。”
王临之有目的的看向孟元朗:“不如便先从孟大公子开始?”然后又指着马景川道:“你也别想逃,既然吹得差就最有一个,自然也就衬托的其他人不同凡响。”
马景川瞪了他一眼,两部上前勒住他的脖颈,挠他痒痒:“使坏是不是!你结婚的时候我是怎么保护你的,你全忘了!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周围人哄笑着,楼上的女娘们也以扇遮面笑作一团,唯孟元朗看着桌面上的乐器,有些拿不定主意。
黎耀见状,问道:“孟大公子可是有所顾虑?”
孟元朗一惊,抬头道:“小子对乐器只是略知一二,唯恐出丑……”
“无妨!”李鹤霖一眼便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无非是介意自己的身份,在场的六个迎亲公子只他不是嫡子,又没有爵位在身,长久远离长安对京中权贵不了解,自然心存谨慎,不想太招眼。
但他了解王临之,方才他被章引玉叫住,片刻后就将南诏进贡的孔雀抱了来,这可是陛下赏赐给师傅的。还借口让六位迎亲公子也参与其中展现,并指定孟元朗第一个。如此反常的举动,定然是袅袅有什么主意,让章引玉来传话来了。
李鹤霖拦住他的肩膀道:“兄弟,展示出自己的全部才华,你总不能看着我娶不到媳妇吧?”
孟元朗被淳王着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有些受宠若惊,他拱手道:“实不是下官藏拙,实在是不擅长。”
马景川难得机灵一回,琢磨了一下,也走过来道:“兄弟,你再差还能差过我这个草莽出身吗?兄弟们说是吧!”
围观的宾客们起哄道:“就是!”
“孟公子来一曲!”
孟元朗被架在上面,心中忐忑,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都归于‘捧杀’二字。但他想不出淳王殿下是何缘由?总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吧。
孟元朗左右看了看,最后选择了洞箫,自谦道:“献丑了。”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整个棋院只余洞箫的低沉之音。
黄媛媛实在是害羞不敢进去,此刻正站在院墙外,她听到萧声起来,惊讶道:“是《箫韶》的最后一章!”
章引玉虽善舞,但对音律乐谱相关的知识着实欠缺的紧,她虚心请教道:“是什么名曲吗?”
“《尚书·益稷》有载:‘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击石拊石,百兽率舞。’《箫韶》是虞舜时期的古谱,如今留存的已然不全,当下也有乐人试图补全残章,不过都是狗尾续貂罢了。此曲演奏虽易,但想奏得出彩却难。”
话音刚落,李鹤霖突然拿起短笛,合上了洞箫的声音,一高一低,宛若二龙戏珠、双凤共舞。
另有两位公子也不甘示弱,分别拿起笙和七弦琴,也合了进去,王临之抚掌合拍,一时之间,所有人顿觉陷入仙境,灵音绕耳,至幻至臻。
曲到终了,那孔雀缓缓展开了尾羽,阳光落在靓丽的羽毛上,绚出五彩神光。
“好!”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高贺,这一关便算是过了。
之后,王临之没有再出难题为难,但依旧让迎亲公子都参与进来,不过最出彩的依旧是李鹤霖和孟元朗,直到最后一关时,李鹤霖看向孟元朗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奇货可居,心中闪过这四个字,李鹤霖有了决断。
王临之和黎耀设置的入门关是按‘君子六艺’来的,最后一关便是‘礼’。
李鹤霖行至院门外,只见院里铺着八块绣着吉祥图案的薄垫,分别对应‘女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院内,章引玉站在正屋门前,扬声道:“这最后一关,请新郎官作诗,以脚下八块锦绣图为题,一步一图,一图一句,诗成才可请新娘出门。请吧。”
李鹤霖笑到:“这还不简单!”
他踏上第一块锦绣图,出口成章:“琴瑟和鸣为墙东,白玉棋子应罗红。笔走龙蛇书社稷,画卷囊括九州龙。诗歌吟唱江湖梦,醉酒怎闻庙堂风。花容月貌瑶池入,一杯清茶愿与同。”
“好!”院外的人欢呼着,章引玉将门打开,章麓走了出来。
晴放在她在左边,双手捧着石榴,晴野在她的右边,双手捧着玉如意。
章麓手持红色缂丝绣扇遮住面庞,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走到院中央,来到李鹤霖的面前。
李鹤霖伸出手,大拇指上带着一枚白玉扳指,这扳指上雕着并蒂莲,与自己身上的双鱼佩是能扣在一起的。
“跟我走吧,袅袅。”
章麓心尖一烫,刚伸出手,还没落下,就被一旁等候已久的章启挡开。
“出门这段路脚不能沾地,我背你。”章启对自己妹妹说到,然后笑意一收看向李鹤霖:“至于你,跟在后面就行了。”
李鹤霖:“……”
章启背着章麓一直行至前院,礼官唱和,章麓与李鹤霖拜别父母。
章麓跪在蒲团上对着父母行三拜九叩之礼:“父亲,母亲,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虞庆侯夫人忍着眼泪,笑着道:“好,你以后也要好好的与淳王殿下过日子,若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娘带你回范阳。”
“大好的日子你说什么呢!”虞庆侯低声轻斥道。
虞庆侯夫人才不管那些,她好好的女儿送入了宫,以后的路还不知道有多难走。她本可以在北方找个好儿郎逍遥自在一辈子,如今偏偏做了质子,搅和进京城的风雨里。
她出嫁前在长安住了十七年,这四方天地里,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她怎么能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也过这样的日子。
这般想着,虞庆侯夫人的眼泪再也收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礼官的唱和仍在继续,章麓站起身,随着礼官一句又一句吉祥话,一步又一步的走出了前堂,走出了虞庆侯府,离自己的父母越来越远。
鸾凤轿子起,鞭炮齐鸣,喜乐奏起,虞庆侯府开宴。
嫁妆与聘礼合计七百四十抬,一路绵延而去十数里。
路过右仆射府时,因着与虞庆侯府也算是姻亲,便着看门的小厮打开大门,命管家带人站在外面撒喜果、喜钱。
小厮好奇的问管家:“怎得聘礼也给抬回去了?”
管家道:“听说是虞庆侯的意思,说他不是卖女儿,不收聘礼。若将来两人过得不如意,便请陛下恩准和离。嘿,当今天下,也就虞庆侯有这个底气和霸气,如此说了。”
待队伍行至淳王府,已然是午时末,花轿直接从正大门被抬进了正院,由喜娘牵引着去了主屋。
皇子的婚礼与其他人不同,要在申时初入宫拜见皇帝皇后,于昭仁殿敬拜先祖之后,刻皇家玉碟后,才会于酉正在朱雀街大摆流水宴。
因着现在没有太子,宴请百官的宴席,便定在了东宫里的朱华殿。
章麓坐在软榻上,猛灌了两盏清茶才缓过劲来。喜娘端上喜面,粗圆的面条上面放着红彤彤的石榴,一看就知道不好吃。
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衣食住行皆要讨个吉利,章麓便含泪将这碗面吃了。
不吃不行啊,这就是她的午饭!
李鹤霖正在前院接待道贺的官员,忙得脚不沾地,便让管家过来递话:“王妃,王爷说了,让您先摘了冠在塌上小睡,待时辰到了,再来叫您一道入宫。”
章麓疑惑:“这样也行?”这好像跟礼部的人说得不太一样啊。
司仪嬷嬷在旁边忍了又忍,那句不合规矩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淳王殿下如日中天,他开的口,又有谁敢反驳?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两步道:“王妃先歇息吧,今日起得早,想必已经是累极了。”
见司仪嬷嬷都这样说,章麓捏了捏自己已经僵硬的腰,从善如流道:“那好吧,嬷嬷也辛苦了,主院西厢房有软榻,嬷嬷可以歇歇。”
司仪嬷嬷笑得真诚:“谢王妃。”
这一觉睡得踏实,直到晴放打帘叫她,章麓还躺在塌上迷瞪。
“王爷已经在院外等着了,奴婢给您盘发戴冠。”晴放手脚麻利的给章麓穿衣穿鞋,将人引至梳妆镜前坐下,手指翻飞于如瀑般的黑发间。
未时四刻,鸾凤轿子再次被抬起,一路从坊门而出上了朱雀大街。
喜乐奏响,新人入宫。
突然,队伍的末尾传来一阵嘈杂声。章麓意外的侧过身,掀开层层叠叠的帐幔朝后看去。
“王妃!出嫁不能往回看!”司仪嬷嬷惊呼道。
而章麓哪儿管那么多,因为她看见了后背插着信旗的传讯官纵马飞驰而来。
“让开!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抬轿的人瞬间乱作一团,后面负责护卫的翊卫赶忙指挥人群避让,章麓看着那驿马如流星般闪过,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
此时,骑马行在最前的李鹤霖已经调转头行至她的身侧,面色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