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页看着信息，头更痛了，嗓子好像有羽毛在挠，很痒，吞咽的时候又传来阵阵钝痛。
好像感冒是感冒的前兆。
摸了下额头，感觉不到有没有发烧，他压抑着喉咙的痒意，掀开被子下床，肌肉酸软让他瞬间腿软，沈页及时往床的方向倾斜才避免摔倒。
但这一下还是让他缓了好半晌。
生病的症状来得又凶又猛。
沈页从楼上走到大厅的小半段距离，他就出了一身虚汗，不过片刻又变得一片冰凉，可另一方面，高烧让他呼出的气息灼热不已。
寒热夹击下，头痛欲裂。
等他从医药箱拿出温度计给自己量体温，勉强塞了颗感冒药，已经虚脱得只能躺在沙发上。
他大口呼吸着，一切好像在地动山摇。
也不是没有比这更严重的。
初中被宋厉送回家的那次，他在家呆了三天就陷入昏迷，只是少年的自尊比天大，他执拗认为自己能用意志扛过怪病，没有宋由景了可以。
可结果是惨痛的，个人意志无法抵抗现实。
他从医院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宋由景，内心陡然升起的安全感让他意识到，他的抗争失败了。
他没法离开宋由景，不管是身体还是意志。
他挣扎过很多次，也失败过很多次，如今的他，意志早已被磨得所剩无几了。
离开不了就离开不了吧，他想，我已经努力过了，既然无法更改那就接受吧。
其实在宋由景身边没有什么不好，他们早已熟悉彼此，是对方最亲密的人，他不讨厌和宋由景在一起的日子，或者说，他是喜欢的。
宋由景。
宋由景。
沈页忍不住在心里一次次喊他。
“怎么睡在这里？”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宋由景的声音，微凉的手指擦过眼角，沈页迷迷糊糊睁开眼，光线被水雾晕开，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沈页还以为是梦，主动将脸往正在擦泪的手里送了送，难受和虚弱让他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眼眶兜不住泪珠子，汹涌而出。
“哭什么？他们让你受委屈了？”宋由景见他哭得喘不过气，将人扶起抱在怀里，一边轻抚他的背一边皱着眉说：“不是说他们想你了，想要你多呆几天，怎么还让你哭了？他们要是不想你回去就直说，我找你还没个人影。下次回去要么和我一起，要么就别回。”
说完再去看沈页，他哭得眼红鼻子红，也没声音，只是安安静静地哭，眼泪像是不会停一样，刚擦完脸上又是泪水。
宋由景哪里见过他哭成这样，心里揪得不行，叹声着亲了亲他鬓角：“哪里难受了？头痛还是没力？别哭了，嗯？我看着难受。”
沈页被抱在怀里哄，一下子变得脆弱，平时忍忍就过去的小事突然就怎么也忍不了。
他哽咽着说：“衣服湿了，我冷，想洗澡又回不去房间，头也痛，嗓子也痛，我本来要喝水的，可是没力气，还差点跌倒。”
他声音里满是控诉，像是全世界都在为难他，又难过又委屈。
宋由景松了口气：“那你不哭了，我倒水给你。”
沈页的眼泪非但没停，反而哭得更凶了，他本来是被抱着，这下直接伸手抱着宋由景不让他走。
宋由景看着他边哭边瞪人，无奈笑了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说着弯腰抱着他一起去厨房。
宋由景没手倒水，将他放在流理台前，宋由景站在他身后单手将人搂进怀里，空出一只手拿杯子倒水。
宋由景倒了水递过去，他没动，宋脾气好得出奇地将水杯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喝完，又拿拇指揩去他唇边水渍。
宋由景重新将他抱起来，缓步上楼，踢开沈页房门将人放在床上。
衣服湿了肯定不能再穿，宋由景在衣柜找到睡衣，刚转身就见沈页手软腿软地将自己剥了个干净。
“……”
宋由景按了下青筋直冒的额头，大步走过去掀起被子盖在他头上，将空调温度调高，回头就看见被子被胡乱顶着。
他走过去揭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张烧红的脸，看着神智不清醒的人叹：“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病人。”
沈页艰难地将自己剥出来，下秒宋由景一掀，被子又盖在他身上：“今天不能洗澡，就换个衣服，乖。”
但沈页听不见，一个劲要从被子里爬出来。
宋由景有些头疼，脱了外衣上床，给他穿衣服的过程跟打了一场似的，完了沈页还在闹着要洗澡，宋由景干脆双手双脚将他困在怀里，把被子往两人身上一拉。
宋由景也累了一天，下巴抵在沈页头顶说：“就这样睡吧，我哪也不去，陪着你。”
这一觉沈页睡得很沉，他感觉身上很热，出了很多汗，想踢被子又被什么东西压着动弹不得，连梦里都是被石头压着。
醒来时还有一点恍惚，随即各种感观苏醒，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另一个人的肌肤和呼吸。
意识到床上还有人的霎那，沈页浑身僵硬，挣扎着要起来，下秒，一只大手将他推拒的手按在胸膛上。
“小只你乖点，让我再睡一会儿。”
慵懒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宋由景将乱动的人往胸口按，腿也压上去，将人整个拢在怀里后才重新睡着。
沈页一动也不敢动，沉重的心跳在他耳边跳动。
昨晚我不是在沙发上睡的吗？等下，那个不是梦？宋由景真的回来了？他不是在忙成人礼的事？
一瞬间脑袋里全是问号，想着想着，被平稳的呼吸影响，他也跟着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床上只有他一人。
沈页有点懵地坐起身，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梦。
这时门突然打开，宋由景端着粥进来，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放了粥用手背探他额头温度：“退烧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页呆呆地按着脑袋：“头有点痛。”
“先喝粥，今天你呆在我身边哪都别去，”说着宋由景端起碗拿勺子喂到他嘴边，“张嘴。”
沈页老实张嘴，随后反应过来，从他手里端过碗，吃了两勺后还是疑惑问：“你什么回来的？”
宋由景见他神色平静，不像是记得昨天的事：“我等你电话没等到，就给你打过去，但没通。”
见状沈页拿起自己的手机，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四十条未读信息，他心头微动，接着看到这些都是在昨晚十点以前，看手机的动作一顿。
沈页僵硬抬头：“你……昨晚回来了？”
宋由景状似无意地点头，问他：“要洗澡吗？”
沈页还没反应过来，等木着脑袋喝完粥宋由景拿着空碗离开，他才想起自己昨晚当着宋由景的面脱衣服。
他把自己埋进被子无声哀嚎“啊啊啊啊！！！”
宋由景等半天沈页还没下来，知道他是想起昨天的事没脸见人，又给他点时间做心理准备，然后进房间将人提出来。
“该出发了。”
沈页看沙发看地板就是不看宋由景，闻言问：“去哪？”
宋由景伸手将他搂住，往外走：“今天我成人礼，忘了？”
沈页猛地一顿，从他手臂下钻出，转身往里走：“我不去。”
宋由景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额头：“头还在痛？我陪你去医院拿点药。”
“不用！”沈页后退一步，“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快去，不是要迟到了？”
宋由景思索着说：“我在家陪你好了，这种出席本来就无聊，去不去都一样。”
“不行！”意识自己反应太大，沈页解释说：“其实也不纯是头痛，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也呆不惯。”
宋由景皱了下眉：“我不是说了，今天你呆在我身边哪都别去？”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宋由景看了眼，按掉。
沈页看到他手机屏幕显示有十多个未接来电，顿时急了：“我真的没事，只是不适应人多的地方，反正也不用多久，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宋由景直接将手机关机，盯着他，沈页避开他目光，宋由景突然问：“我爸是不是找你说了什么？”
沈页倏地抬头。
宋由景冷笑：“他说不让你去的？那行，你不去我也没什么好去的。”
“可是这是你的成人礼，你是主角。”沈页推了下他，“也不全是宋叔叔的原因，我本来也不想去——”
就在这时，沈页的手机也响了。
是宋厉。
宋由景接通电话，按了免提。
宋厉忍着脾气地声音传来：“那小子是不是在你那里？你跟他说——”
宋由景打断他：“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你到底在做什么？从昨天起就玩失踪，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你？你想让所有人看宋家的笑话吗？”宋厉克制着怒火，“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做什么，给我立即过来！”
宋由景没接他的话，反而问：“你不让小只参加我的成人礼，为什么？”
电话那边语气几乎要控制不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说这个？”
“你想用我来联姻？物色了哪家女儿？”宋由景扯了下嘴角，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因为我是个短命鬼，所以想尽早留下后代好继承你的家业？”
沈页骤然看向他。
怎么会？
可宋厉沉默了。
沈页心头忽然涌出无限酸涩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宋由景不该被这样对待。
许久，宋厉说：“今天你必须到场，我不管你是不甘还是怨恨，都给我忍着。”
电话挂断，沈页问：“要去吗？”
宋由景将手机还给他，笑着说：“当然要去，他想拿我联姻，也要看我乐不乐意陪他演。”
他牵着沈页：“走吧。”
沈页没有拒绝，反过来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