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天晚上庆幸于杰来了，但第二天看这件事儿就不是那么值得庆幸了。

在于杰出现在厨房门口的时候，穆青感觉自己心里那种‘是不是我男朋友来了’的喜悦都荡然无存。

他看着于杰，很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没在这种时候往于杰的身后瞟：“你怎么醒这么早？”

——所以肖邵呢？

是还没起床吗？

肖邵怎么没过来？

“我吃完早饭就要睡回笼觉了，”于杰一边回答一边走到穆青旁边，“是鸡蛋吗？”

“对，”穆青把刚用冷水过了一遍的两颗鸡蛋递给于杰，“一会儿帮我给我妈也拿过去。”

“行。”于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就弄了俩鸡蛋啊？你俩不吃？”

“我一会儿跟肖邵去街上吃早餐。”穆青回答完后立马问，“对了，肖邵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啊？这会儿在门口逗猫呢。”于杰打了个哈欠，“咪咪怎么都不像对我那样对他啊？见到他没跑就算了，居然还要对着少爷翻肚皮。”

因为少爷比你讨猫喜欢。

还因为这个少爷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谁让你每次都叫不对它的名字。”穆青说，“热牛奶也在奶锅里，喝了记得把另外一盒也给我妈带进去。”

“行，”于杰再次点点头，“我都记住了。”

穆青转身就要往外走，但于杰忽然伸出胳膊拦了他一下。

“怎么？”穆青看着于杰，“老鹰抓小鸡？”

“之前拍的那合照我已经放在你床头柜上了，两张。”于杰看着他，“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居然跟一个男的在一块儿了。”

这种上一句还管肖邵叫‘少爷’这会儿就叫肖邵‘一个男的’的说话方式几乎让穆青立刻皱起了眉头。

“我之前也没想过这种事儿会发生在自己头上。”穆青看着于杰，“但再怎么没想过，我们现在也在一起了。”

所以你最好别乱想，也别在这会儿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然我可能会揍人。

“行，那我再问个问题。”于杰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清了清嗓子，看上去很正式。

穆青眼皮子一跳，对‘于杰总是说不出一个好话’的条件反射让他差点就蹦出了一句‘别问了’，但他还是成功忍住了：“问。”

“穆哥，你跟少爷在一块儿应该不是为了钱吧？”于杰说这话的时候小心地看着他，“我觉得你肯定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但是我又觉得，万一呢……”

——操。

万一个屁啊？

穆青感觉自己连额头都开始突突地跳了：“我要是真图钱不能想其他办法吗？为什么就非得跟他在一起？”

他忽然感觉自己手挺痒的，想打人。

“不是就行，”于杰呼了一口气，“我都准备好你如果说是的话、就好好劝劝你了。”

“你现在也可以劝我，”穆青看着于杰，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手腕立马‘咔’了一声，“劝我不要在跟对象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就动手打人。”

如果不是因为于杰的第二句听着不像第一句那么讨人嫌，他刚才就真揍上去了。

“那我还是闭嘴吧，再废话下去估计你就要跟我动手了。”于杰很夸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穆青懒得跟于杰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废话，直接走出了厨房。

但是在走出厨房有三步后，他又折回去重新看着于杰。

于杰的眼圈已经没昨天那么红了，人看着也比昨天精神多了。

“怎么了？”于杰很警惕地盯着穆青，“你不会是真想打我吧穆哥？”

“没，我就是想跟你说……真正表白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他。”穆青甩下这个让于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重磅炸弹，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厨房。

看在于杰脸上的笑不再是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笑的份上，他可以原谅于杰这一次的说话不过脑子。

肖邵确实是像于杰说的那样在门口半蹲着逗猫，一点儿没在乎自己已经被煤团给咬松了的鞋带。

……就这种总是纵容煤团的态度，也不怪煤团更喜欢跟肖邵玩儿。

穆青本来有点儿不爽男朋友醒了居然没第一时间来找自己，但这画面看着也确实很心旷神怡。看了一会儿他就没忍住拿起手机，对着门口的肖邵跟煤团拍了个照。

拍下照片后，穆青偏头盯着在手机框外面的肖邵，这会儿才有了自己现在确实是在跟肖邵谈恋爱的实感。

——男朋友啊。

少爷以后就是他的男朋友了。

虽然他还没想明白要怎么跟男朋友的老爸坦白‘我之前帮着你监视你儿子但不好意思我现在跟他在一起了’的事实，但是现在这件事儿不重要！

他有了一个很喜欢的男朋友！

“出来了？”肖邵抬头看着穆青，然后戳了煤团的脑袋一下，才开始低头系自己的鞋带。

煤团喵了一声，没有继续拿爪子刨他的鞋带，而是就那么盯着。

“你起来了怎么也不知道进来陪着我啊，”穆青抱着胳膊问，“男朋友。”

肖邵系鞋带的手一顿，然后三下五除二系好了鞋带站起来。

“我猜于杰肯定会在今天早上跟你聊聊天，也猜到这个聊天内容我不适合听。”肖邵解释过后盯着穆青的脸，“……但是你现在这个反应，我是不是不该让你俩单独聊天？”

“是啊，我刚发现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是昨天刚跟我确定关系的对象。结果一抬头，发现是于杰。”穆青回答完后又问，“你对此不打算说点儿什么吗？”

肖邵伸出手，轻轻按了按穆青的肩膀：“说点儿什么……男朋友看‘下次不会了’这句话行吗？”

“这一次就原谅你了。”穆青顺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走吗？这个时间点儿去吃米粉刚好。”

肖邵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才点了点头。

穆青看出肖邵的意思，也伸出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别想了，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他也得学会接受和习惯。”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学会接受和习惯。

坐在摩托车上，感受风从自己眼前和耳边滑过的时候，肖邵都还在想穆青的这句话。

这句话如果是别人说的，不管是谁，肖邵都会觉得这人是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这话偏偏是穆青说的——是初中的时候就得学会接受自己失去了一个家人，而另一个家人的腿也因此受伤了的穆青。

所以他现在才会不知道怎么看待这件事。

……学会接受和习惯。

肖邵仰起脑袋，去看那些在他们头顶正上方铺了一片阴影的树叶，山里路旁的树木看着都比城市里天天闻车尾气的茂盛，以至于阳光想落下来都只能从那些缝隙中渗进来。

但正是这样，这些阳光才真切地落到了土地上。

无论是那么小就要辍学背起筐上街卖菜的小梨涡，还是把二手书店开在废品站最里面的婆婆，还是那个因为家暴逃到了对面山上的阿婆，又或者是现在的于杰兄弟。对穆青来说，学会接受和习惯大概都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山里的人彼此都认识，因为这些问题都不是很快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哪怕心里再怎么看不惯和不想听一些事情，也必须要学会接受跟习惯。

但是他不一样。

在山里的人看来，他也不过是个跟穆青熟上那么一点儿的城里小子而已。

因为是在城里长大的，所以就是听不惯一些山上的人已经习惯了的阴阳怪气，所以才会在听到一些难听的话的时候直接呛回去。

也正因为是在城里长大，跟这座山上的大多数人都处于一个‘不熟’的状态。

所以有的话从他嘴里说的效果，肯定要比穆青说的效果更好。

所以……所以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要学着接受和习惯，至少他还在山上的时候可以是这样。

“你手机放在哪儿了？”想到这儿，肖邵凑过去问穆青，“给我用一下，我想打个电话。”

穆青没回话，也没问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机，只是头盔往右偏了偏。

肖邵摸过去，顺利把手机从穆青的右边兜里取出来。

穆青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所以肖邵很轻易就在联系人列表里翻出了于磊的联系方式。

他按下了拨打电话，然后把手机放到了自己耳边。

在铃声响起五秒后，于磊就接通了电话：“什么事儿？”

“我……是肖邵。”肖邵说，“想问问你这周末有没有空，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吃个饭。”

那边儿过了一会儿才重新传来于磊的声音：“于杰应该也会去吧？”

“他肯定得去，”肖邵顿了顿，“他昨天刚知道我跟穆青在一块儿。”

那边儿估计是太惊讶了，没有声音再传过来。

“知道了。”于磊在十多秒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样的话就去市中心吃吧，那边儿的饭馆味道不错，到时候我来定位置。”

“行。”肖邵说，“我们周六周日都有空，你定好后直接给穆青打电话就行。”

“嗯……”于磊顿了顿，忽然问了一句，“是穆青让我帮忙买雪碧那天吧？”

肖邵没想到于磊在脱离惊讶的状态后居然还能做到八卦一下他跟穆青的情况，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回答：“……是，就是在那天。”

“行。”于磊回答，“那我到时候再给你们准备个礼物，不过你先别告诉穆青。”

“好。”肖邵说。

反正无论到时候于磊给出的是真正的礼物还是带上了几分恶意的东西，他都能接受。

挂断电话后，肖邵就把手机重新放回到穆青的兜里。

他偏头看。摩托在他和于磊聊天结束的时候就已经驶出了树枝用树叶编织出的阴影，石桥旁边的河流被没有树荫挡着的阳光给照得波光粼粼。

肖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抱住了穆青的腰。

大概是因为挺早的原因，面馆里这会儿的人并不多，坐在外面椅子上盯着风扇发呆的厨师在看到他俩的时候甚至还很兴奋地站了起来：“要吃点儿什么？”

“你想吃几两？”穆青转头问肖邵。

肖邵跟他比了个Y的手势：“红汤牛肉，多加点儿海带。”

穆青点点头，走到了窗口的位置，然后从手机里翻出了扫码：“二两米粉，红汤牛肉。一份多加黄豆一份多加海带。”

“行，两个二两是吧！马上来。”厨师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

肖邵在豆浆机旁边的消毒柜里翻出碗看了看，把碗放在了豆浆机底下。

一直盯着他的穆青看豆浆很快就到了碗的中间位置，走过去顺势让那点儿豆浆在碗底转了一圈，然后倒进了豆浆机下面放着的那个盆里。

“干什么？”肖邵问，“你不喝吗？”

“没，只是把里面的渣子倒掉而已。”穆青接了一碗豆浆，然后放到豆浆机旁边，“你去看看牧哥这会儿到了没有？”

肖邵往外面走了几步，咖啡馆现在还没开门，门口也没什么客人……虽然准确地说这会儿整条街上都没什么行人。

“没，”他转过头，看见穆青把两碗豆浆放在了风扇对着的桌上，然后走到窗口的位置往新鲜出炉的米粉里放小米辣了，“现在连门都还没开。”

卷帘门也跟他们昨天走的时候一样，没被拉起来。

“没开就对了，”穆青一边说一边转身把铺了座小料小山的米粉放到肖邵手里，“我估计他也没开门。”

肖邵把米粉拿到桌上，又折了回去：“那我们一会儿去开门吧，我还挺想试试把那个卷帘门放上去是什么感觉的。”

“行，吃完米粉也差不多到开门的时间了。”

穆青随便舀了几勺榨菜，然后端起了属于自己的那碗米粉。

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在面馆斜对面还没开门的青藤咖啡馆，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但想法溜的实在太快了，他没能抓住。

两个人坐下的时候肖邵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穆青，从筷筒里取了两双筷子。

但递给穆青的时候肖邵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上回他们在这家面馆里还闹得那么不愉快，第二次再过来关系就变成‘男朋友’这种亲密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