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岁的斯崇因已经很棘手了，但是一个十岁小孩总不会难搞到哪里去。星泊淡定道：“我是你远方表姑的儿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还记得我吗？倦倦表弟。”

小斯崇因呆了一瞬，似乎放下了些防备，问道：“……我妈妈——”

“你妈妈叫瑞秋，爸爸叫里昂。”星泊记忆力很好，斯崇因说过的事情都能记住。

“我问的是，”小斯崇因一字一句道，“我妈妈瘸的是哪条腿？”

星泊愣了愣——斯崇因并没有对他说过关于妈妈残疾的事情，星泊只知道斯崇因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

星泊心情很沉重，道：“……我不知道。”

小斯崇因看了看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道：“走吧。”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灯，在前面带路，小斯崇因走得还算快，星泊步子迈大了一些。小斯崇因对这里很熟悉，没拐几下，他们就从矿洞出来了。

这是另一个出口，门口没有那块黄铜牌子，反而是一些莹蓝色的灯牌，错落叠在一起，颇有些光污染的味道。他们刚出来，就听见灯牌的背面传来了极大的音响声：“又是一个星期五——OR17的朋友们——你们好吗——”

一阵鬼哭狼嚎的回应后，小斯崇因加快了脚步，星泊边跟着他，边透过灯牌的缝隙看了一眼，但由于灯牌实在太亮，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猜测这是一场小型室外演唱会，或许有擅长Uni Pop的歌手——910年代这种乐风很流行。

音响声渐远，小斯崇因七拐八拐，到了似乎郊区一般的地方，这里人很少，建筑物几乎看不见，也没有灯光。星泊静静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小斯崇因弯腰，从地上扯出来一个绣红色的铁盒，把一直拿着的醢气灯往里一塞。醢气灯的灯光逐渐变弱，他们似乎要沉没在一片黑暗中了。但很快，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亮起了一点黄光。

小斯崇因道：“我们到了。”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放慢步子，朝光亮处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亮着光的地方是一座离地大约两米的铁皮房。几根粗钢管交错，支撑起了整个房子。小斯崇因脚踩钢管，十分利索地爬上了门口的小平台。

星泊看着上面仍带着绣迹和灰尘的钢管，沉默了。

小斯崇因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不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耐心道：“只要手抓好，不会掉下去的。”

星泊深呼吸一次，道：“……好的。”

爬上来后，星泊感觉自己很像一只螃蟹。

他的两只手僵硬地离身体几十厘米远，不过小斯崇因并没有注意，而是拉开铁门，语气轻快地道：“妈妈，表哥来看我们了。”

铁门之后，其实是一个还算宽敞的房间。先是厨房和起居室，旧旧的布沙发上还看得到几个补丁。小斯崇因朝里面去了，星泊根据门的数量判断这里有两个卧室，一个洗手间，和一个工具间或者储藏室。不一会儿，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哪位？”

星泊站在门口，没有进屋。跟斯崇因的父母见面这种事情，让他感觉有些局促。斯崇因的妈妈瑞秋大概三十出头，栗色的头发挽至脑后，在耳边垂下一缕，随她走动轻晃。她围着粗布围裙，上面有些深色的水渍。她见星泊虽然形容有些狼狈，但还穿着高中制服，犹豫道：“你是……米切表姐的儿子？”

“是的，表姑，”星泊道，“我们高中旅行路过这里，便想起来看看您和倦倦。”

“啊……请坐、请坐，”瑞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容中带了些不好意思，“和表姐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倦倦！”瑞秋往后喊了一声，小斯崇因一会儿跑了出来，星泊注意到他换了件外套。棕色的衣服毛绒绒的，看起来像只小熊。

瑞秋对小斯崇因道：“去给罗伽南哥哥倒杯茶。”

小斯崇因应道：“好。”

瑞秋拉着星泊，边喝茶边唠家常。小斯崇因就在一边捣鼓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用的小机器人，把它拆开露出纠缠的电板。瑞秋坐下的时候重心有些偏右，星泊想起小斯崇因的问题，猜测瑞秋可能是左腿装了义肢。

聊了一会儿，瑞秋便让小斯崇因陪他，说自己还有事情。小斯崇因抬起头，道；“妈妈，我帮你。”说罢起身跟在瑞秋身后进了洗手间。

他们的房间也用钢板做隔断，不过钢板上有的用报纸或布做了墙纸，看上去还算温馨。洗手间里，瑞秋正在使用一台老式的无盖洗衣机，时不时伸手把叠在一起的衣服拎开。小斯崇因拿起一包剩一半的洗衣粉，往里倒。

洗手间的角落还放着由编织袋装着的三大袋衣服，肯定不会只是三个人的。瑞秋让星泊回去：“这里都是回收的衣服，脏，别弄到你身上。”

星泊道：“没关系。”便也过去帮忙。

还不到十点，瑞秋便赶他们去睡觉，叮嘱道：“倦倦，让哥哥睡你的床，你睡小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