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混乱了。
盛柠闭眼，扯了扯唇。
这么一回想，自己真是过得糟糕透了。
可她有什么错呢？她没有错。
硬要说，也就是做选择时下错了一步棋，导致后续直至现在都修正得劳心劳力。
她要委屈死了。
但无法辩驳的是，谢屿更无辜。
当初说追就追、随心肆意招惹他的是她，窗户纸捅破时一声不吭玩消失的也是她。
纵然她有千般万般的苦衷，对他造成的伤害也没法抵销。
想到这儿，盛柠的心脏就似气体只进不出的气球，充胀到极点，歉意和愧疚吞掉血液里的氧气，她开始有些喘不上气。
嗡——
手机震动一下，右下方箭头提示对话框下有新的消息。
她愣了愣，回到底部。
【Nanky：小狗探头.gif】
【Nanky：晚上好.jpg】
【Nanky：打滚.gif】
【Nanky：聪明如我.jpg】
【Nanky：要抱抱.jpg】
X12
十几条连着，全是粉丝制作的Nanky的表情包，盛柠顿时有种对面是Nanky在偷玩手机，发现她上线后用爪子哒哒哒敲着屏幕跟她发信息的错觉。
错觉太逼真，一下冲缓了自责的心情，盛柠绷着的神色跟随心脏的气阀口松了松。
取而代之的是对小狗的想念。
主页视频都是以前的，她都看过。
前几天趁乱新发的那条，谢屿跟她解释过了——是唐茉和庄东浩合谋作案。
又仔细看了一遍，Nanky都从小宝宝长成大宝宝了。
返回对话页面，盛柠慢慢打字。
【努力挖山芋：你是小狗吗？】
【Nanky：汪！.jpg】X3
盛柠挽起浅笑，也皮起来：【妈妈想你.jpg】
她发完，这次对面输入的时间长了一点：【那我呢？】
看着这三个字，盛柠胸腔内的那只气球一胀一缩的，搞得键盘上方无从落下的指尖微微僵麻。
大概是她许久未回，对方也自觉退一步，跳过话题：【小狗盖被.gif】
【Nanky：明天开机要赶早，早点休息。】
【Nanky：晚安，好梦。】
好梦。
现在对她来说有些奢侈。
能轻松踏实地睡个足觉就很不易了。
剧组人员包括主演最晚的也在今天到达影视城了，谢屿身份特殊，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虽说是女主的独立妆造师，但和整体的妆造组事无巨细地确定好，也不是次次妆造都要他亲自来弄。
说不定他以后的作用会更像个不定时来抽查的监工。
刚在剧组定妆碰到他时，盛柠还在发愁开机后和他在剧组的相处可怎么办。
现在没过多久，情况有变，她还真不可能在剧组天天见到他，倒又有了挡不住的失落。
他明天会到场吗?
今天还没来的话，那大概率没可能了，北江到临市三百多公里，路程就得半天。
盛柠下巴垫着枕头，思想挣扎一番，最后什么也没问，也忽略了上一条，只回道：【晚安】
就这样，这个对话框在普通的一天平常地重见天日，上面单箭头的消息被新的一条条顶上去。
默契地谁也没再提。
盛柠裹紧被子，在小夜灯下静静地睁着眼。
忽然察觉，自己怎么变胆小了呢？
就像一根动不动就绞紧的绳子，拧住首也拧住尾。
-
《风铃起》开机这天，空气冷出新高度。
昨夜睡得不算好也不算差，盛柠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简单收拾了下，小助理没来敲门就是还在呼呼大睡。
出门前，她发了微信让江荔醒来直接去隔壁楼剧组化妆间。
半个多小时后，盘完头发的初型，刚开始化妆，看到进来的赵率嘴里叼着的面包，盛柠才突然意识到她忘了件事。
她忘吃饭了，昨晚和今早忘了两顿饭。
终于想起来饿着的胃。
也就从门口走到化妆桌，五步的路赵率恨不得打六个哈欠，和盛柠打招呼：“这么早，开工第一天就要卷劳模啊？”
盛柠笑回：“习惯了。”
“你们吃饭了吗？”她顺口问一圈。
“在减肥。”给她化妆的小姐姐哀怨，“清水煮了个蛋加两片菜叶子，跟没吃一样。你还没吃？”
盛柠叹气。
“怎么了？”赵率奇道：“还有人提到吃饭就不开心？难怪你瘦成这样。”
“不是，也饿啊，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没有吃饭的欲望。”
闻言，化妆小姐姐也叹气：“真希望我的食欲能分给你一半。”
估摸着江荔的生物钟还要晚会儿，盛柠又漫无目标地打开了美团。
心里想着随便选一家填肚子，手滑了半天还是没买定。
哪个都行，但哪个都没有吸引力。
这时，门把手动响，盛柠低着头还在滑，有点抓狂：“吃什么啊到底？”
“蟹肉灌汤包和南瓜甜粥怎么样？”
“诶！这个好……”
盛柠沉浸于选食，压根儿没注意谁在回答她，这两个词仿佛自带香气和口感，蟹肉灌汤包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口腔四溢，再就着余香来一勺甜口的南瓜粥。
味蕾交替，这搭配满分。
她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点开搜索框。
化妆小姐姐看见进来的男人，停了动作，说话时却转回头，像是对着盛柠说的：“谢老师来了？”
？
谁来了？
蟹？蟹肉包来了？
不然怎么这么香。
盛柠抬起头，两个牛皮打包纸袋从头顶而降，停在她面前，散发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她的肚子当即要被勾得叫起来。
延着捏着袋子的那只手，视线变焦往上，镜子里多了个人。
谢屿提着早点，就站在她身边。
盛柠眼睛倏地放光，转头看到他，音调都不自觉提高了一些：“你怎么来了？”
谢屿轻牵着唇，“怕某人亏待自己，饿肚子。”
有三个围着她同时进行妆发的工作人员，见状都停下，谢屿语气温和地和她们商量道：“你们休息会儿，让她先吃饭？”
“嗯好嘞。”其中一个女生贴心地用无痕发夹帮盛柠固定好长披发。
旁边有沙发休息区，谢屿把买的早点取出来放在小桌几上。
饭在眼前，盛柠关心起别的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谢屿掀开粥盖，推过去。
刚到？
他竟然是赶夜路来的？
那岂不是起很早，甚至没睡觉？
盛柠错愕地皱起眉。
下面的话还没说，侧旁凑过来一张刘海全夹上去、超大的素颜帅脸。
“又幸福上了哥哥妹妹。”
赵率跟谢屿套近乎，套完进入正题：“买挺多啊，盛柠一个人吃不完吧。”
谢屿不光提了两袋，买的份够好几个人吃了，他回笑：“买得多，也有别的口味和蒸饺糕卷，大家没吃饭的话可以分一下。”
“哇~”
“早起有福了。”
化妆小姐姐坚定自我地扇扇鼻子逃之夭夭，“不行我得先出去，减肥的道路上障碍太多！”
屋里其余为美食跪倒在一起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大家其实都吃过早饭，只是遭不住这味觉攻击，各自捻两样喜欢的就去干别的事。
盛柠被谢屿目视着吃饭，一会儿胡思他是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开车还是怎么来的，一会儿又乱想到昨晚没回应他的那个问题。
微妙中含点别扭，她舀着粥找话说：“你吃过了？”
“嗯。”
“哦。”
“呃，什么时候吃的？”
“我在店里吃完打包的。”
“哦。”
“嗯。”
赵率听他俩对话听得乐喷：“你们俩异地小情侣再见面啊？”
“有点熟，但不多。”
“……”
笃笃两下。
是吕导敲门，叫谢屿出去说事。
门没关，赵率小声笑说：“现在有吃饭的欲望了？”
听出他的揶揄，盛柠打马虎道：“究其根本，我可能是……不知道吃什么，选择困难症。”
“非也。”赵率一副爱情道行很深的德行，“究其根本，见不到想见的人是会影响食欲的。”
盛柠：“……”
把剩下的全推给他，“吃你的吧。”
“我可都是为了不浪费粮食。”赵率夹住蒸饺张口。
吕导第三只眼逮住他，跨进门半步，大叫：“还吃呢！今天第一场戏就是水池露腹肌！”
赵率：“……”
……
吃完早饭漱过口，盛柠坐回去，妆容部分谢屿接过手。
盛柠再次感叹，他真是干一行像一行，干一行精一行。
干总裁有老板范儿，这干起化妆，不知道的也很难想象到他可能十几个小时前还一身西装正谨地在商务楼高层办公室决择事务。
“谢屿，你在Prits.H也是总裁吧？兼带学了化妆。”
一坐一站，谢屿低低弯着腰，跟她平视一眼，笑道：“嗯，被你猜到了。”
“……”
事到如今身份明了，这是什么需要猜的事吗？
“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她端详他的脸，问。
谢屿说：“还好。”
盛柠不太信，又问：“好多的事，你忙得过来吗？”
谢屿想了想，依然说：“还好。”
“那是不是很累？”盛柠往下看，方便他画眼妆。
不管他揽这么多活出于什么目的，她在其中的原因占比多少，做到这种程度，她都由衷佩服。
“有你这样的脑子和执行力，干哪一行都会风生水起的。”
“是有一些累。”谢屿承认。
眼妆画完，他移到她身后。
手扶椅背两边，望向镜子里，缓缓地，谢屿又俯弓下身，因为她碎碎念的关心而扬深的唇就贴靠在她耳侧。
盛柠也抬起眼看效果，在镜中和男人对上目光。
而后，听到他的后半句低语：“但我心甘情愿。”
盛柠能想到自己顶多占一部分原因，但想不到。
他做这些，她会是百分百的动因。
而在谢屿心中。
有朝一日风生水起，也不过是为了能护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