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是六月,皇帝便让皇后和户部张罗两人定亲的事。
户部挑的日子都是今年的,最快的是六月十八,肯定是来不及的。
于是双方敲定了九月初十的日子,祁凛能赶回来。
既是皇家操办的婚事,规格肯定大。永安侯府出了一份聘礼,宫里又补了一份。
聘礼被浩浩荡荡抬去平远侯府的时候,上京城的人都在街上观望。当初太子娶太子妃,规格也不过如此。
由此可见,皇帝对永安侯的器重。
有皇后和户部张罗,婚仪流程也就简单许多,祁凛在南下专心巡查。
侯府这边,打云月出生开始,她的嫁妆就在筹备了。不过宫中多了一份聘礼,侯府觉着嫁妆也得加一倍,康氏忙得脚不沾地。
云月倒是没什么事做。
不过婚服和凤冠都得现做,康氏嫌从前备着的款式太土。所以这几日绣娘和珠宝阁的人进出侯府,到了今日云月才算真的歇下来。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云月就更不爱出门了,只在四皇子娶侧妃时去了席面,其余时间都在照芙院里。
有了永安侯府的聘礼在前,四皇子的规格虽也是皇室规格,可周清若就觉得不够隆重,婚礼当晚就跟萧显闹起来。萧显也不留情面,直接就去了通房丫鬟那。第二日,还将人抬成妾。
周清若沉不住气,将人叫过来打骂。那新妾也不是好惹的,顶着被扇肿的脸在萧显面前示弱,萧显当着下人的面将周清若斥责一番,回门那日也以公事繁忙为由,没陪周清若回周府。
周清若在周家哭天喊地,求祖父为她做主。
可她当日与萧显的事已经让周府颜面扫地,周太傅也警告过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将来嫁去四皇子府上,周家不会做她的后盾。
周清若只以为自己能拿捏住萧显的宠爱,不在乎周家是否会为自己撑腰,在祖父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回来求人。
如今事情与她料想的截然相反,她又想厚着脸皮寻求家里的帮助。
周太傅刚正不阿,自然不会答应。
而周父天资平平,若不是有个太傅爹,估计无法在京中任职。全家都倚仗老爷子,这时候自然也都站在他这边。
午饭后,周府的人便催着周清若回府。
周清芷没去门口送周清若,如今的一切都是周清若不听劝导致的。
新嫁女回门又匆匆回夫家,放眼整个皇朝也没有几个这样的例子。
周清若从人人羡艳的侧妃变成了上京城闺秀圈里的笑话。
皇后也嫌周清若丢人,召她进宫将她骂了一顿,让她该为皇家开枝散叶着想。莫说萧显纳了通房为妾,即便他在外头养人,她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持皇子的体面才对。
周清若从宫里出来后安生了几日,但又气不过萧显总在小妾那边留宿,明里暗里为难小妾。
偏萧显对这事不闻不问,他当初接触周清若是为了她身后的家族势力,如今周清若被周家舍弃,他也就没耐心哄着了。
云月听陆雪敏说了这些事,唏嘘不已,同时内心翻起云涌。因为这些和她梦里的发展不同,梦里萧显专宠周清若,连她这个正妃都被周清若压着。如今,周清若却连小妾都比不过。
那祁凛呢?会不会也和梦里有出入?
越是临近婚期,云月越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好在有祁凛送来的摇扇,今年的夏天过得不算煎熬,否则又热又乱想的,夜里都不用睡觉了。
到了八月中,天气逐渐凉快,在外游历的云润终于回到上京城。
同云润一起回来的还有陆雪敏的二哥陆淮绍。
云月与陆家兄妹在城门口等着,远远看到骑马过来的哥哥,顿时双眸发光。
待云润下了马,云月顿时扑过去。
云润宠溺地拍拍云月的后背,声音温润:“我们家月儿长大了。”
明明还是路都走不稳却还要跟在他身后的小不点,现下已经要嫁人了,云润感慨万千。
云月眸子泛红:“叫你不常回来,现在才发现妹妹长大了。”
见妹妹要哭,云润连忙认错:“好好好,哥哥不走了,留在京中陪你。”
“真的?”云月惊喜。
陆淮绍在路上遇见云润,两人搭伴回京,路上两人聊了许多,知道云润这番是要留在上京城。
“你哥哥还能骗你。”陆淮绍笑道。
陆雪敏立即仰头问:“那二哥你呢?你还走吗?”
陆淮绍支支吾吾的,给不出准确的答复。
陆雪敏眸中闪过不舍,很快又释然。
他们家个个武将出身,可如今天下太平无战事,在军中很难谋出路。大哥袭承爵位留在京中理所当然,可二哥和三哥留在京中干不了实事,不如出去见见广阔的山河。
云月在观月楼订了包间,几个人在那喝茶听书后才各自回府。
康氏已经在门外候着,如云月一样,见到云润时双眸通红。
她拉着云润的双臂左瞧右瞧,哽咽道:“瘦了,黑了。”
云知肃不大会表达对儿子的感情,默默站在康氏身后,听见康氏的话,跟着说一句:“也高了。”
如今云润比他还要高半个头,几年的游历也让云润眉宇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稳。
云月与母亲一人一边,拉着云润的手回家。
云知肃乐呵呵地跟在身后,一家人其乐融融。
云润洗漱换衣后人精神抖擞,陪父母妹妹用过饭,又说了一年来的所见所闻。
云月听得入迷,她也想看看外面,可惜没这个机会。
之后云润又询问云月婚事的事,得知萧显做的那些事,眉头紧皱。
不过在言语间也知道了祁凛是个不错的,心里的担忧才消下去不少。
“等他回京,同他好好聊聊。”云润打算考量一下妹夫,若是不合意,有的是办法让这门婚事作罢。
康氏和云知肃倒是说了不少祁凛的好话,对祁凛,他们是满意的。
不知不觉月上枝头,云月打了哈欠。
云润侧目笑了笑:“今日先到这吧,妹妹困得不行了。”
云月却舍不得走,小手支着下巴:“再待一会儿。”
“你哥哥不走了,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不差这一晚。”康氏心疼女儿硬撑,劝她赶紧回去休息。
云月眨了眨眼睛,朦胧的脑子清晰不少,这才点头。
待云月回了照芙院,康氏也受不住了,让惜春扶着去房里休息。
留下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两人心里都有许多话说,偏又说不出话来,只得不停地喝茶。
直到云润起身,云知肃也跟着起身,踌躇了会儿开口道:“我近日得了个宝贝,给你看看?”
云润道:“好。”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去了院子。
云知肃神秘兮兮地捧了个东西出来,让云润更加好奇了。
云知肃:“看,这是威猛大将军,你看它,威不威猛不猛?”
云润:“……”
这会儿也不管什么父子情了,云润直接转身就走。
“诶诶诶,看一下嘛!威猛将军可帮我打了不少胜仗,礼部侍郎他爹管我借我都不借。”云知肃在云润身后叨叨。
讲到他那些吃喝玩乐的事,云知肃像打开了话匣子。
云润加快脚步,云知肃动作也不慢,始终跟在儿子身后。
“他借我的威猛将军去,是和人赌银子的,这事我可不敢沾。听说户部侍郎的儿子就是被人哄骗去赌庄,险些把宅子都输进去。”
“你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手气向来不行,所以他们拉我去我没去。你娘每月统共才给我多少银子,若都输了,拿什么养活我的威猛将军。”
“要不明日我帮你也寻一只,咱们父子俩斗一斗。”
“砰!”云润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您和威猛将军过日子去吧。”
云知肃摸着险些被撞到的鼻子,嘀咕:“有其母必有其子,你说的话和你母亲说的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了眼瓷罐里的蛐蛐,现在不就是在和他的威猛将军过日子吗。
*
八月底,祁凛从江南回来,那养白的皮肤又黑了许多,不过不掩他的俊逸。
进宫复命之后,祁凛第一时间去往平远侯府。
云润早就想见见这位妹夫,听到通报时第一个赶去前厅。
打眼看去,见祁凛人高马大,比他外祖父和几位舅舅还要英武,不免蹙起眉头。
妹妹娇弱纤细,万一祁凛欺负她,一只手便能将她掐住。别说云月,就连云润也无还手之力。
浑身上下,也就那张脸顺眼些。
云润不懂家里为何给妹妹找了这么个夫婿。
祁凛早已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在这府里对他还不熟悉的,只有云月的哥哥云润。
妹妹要嫁人,哥哥掌眼把关也是正常,祁凛泰然自若,任由云润打量。
待走进去,祁凛才拱手介绍自己,语气平和没有讨好巴结,也没有桀骜不驯。
这倒让云润意外,一般人被这么打量早就气急败坏,而祁凛却风轻云淡,气量还挺大。
云润收回打量的目光,报了自己的身份。
云知肃夫妇还未过来,云润示意祁凛坐下,开始询问了些祁凛的个人情况。
祁凛一一回答,云润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妹妹看上的人必然是全方位优秀的,云润的顾虑少了许多。
接下来几日,按规矩祁凛不能与云月见面,他便没再来侯府。
户部将备好的请帖送过来,祁凛拿着一一上门去送。
康靖安看着手里的烫金帖子:“你小子,最终还是让你得逞了。”
祁凛唇角勾起:“势在必得。”
这么欢庆的日子,康靖安难得没有堵心,也就没拿刻刀飞祁凛。
他在匣子里翻了翻,终于从一堆丑东西里翻出两个小木人。
木人一男一女,穿着新婚的服饰,五官同云月和祁凛相似,一看就是他们二人。
“之前那块木头一直不知道刻什么好,后来终于想到了,愿你和月儿如这木头般,永远不朽。”
“几月不见,手艺精进这么多。”祁凛讶然,把玩着手里的木人。
云月模样的木人凤冠霞帔眉眼带笑,祁凛脑海中浮现出云月穿喜服的模样,定然比这木人好看万倍。
他第一次觉得,日子过得太慢。
九月九,明日就是婚期,侯府上下气氛紧张起来。
康氏将嫁妆点了又点,再三确认没有出错。
云润带着父亲确认明日的流程以及如何待客。
就连云月,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新婚当天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直到夜里,侯府才安静下来。
康氏留在照芙院陪云月说话,眼泪几欲落下,又被她忍回去。却不知,通红的眼眶已经说明一切。
云月也是不舍与忐忑,舍不得父亲母亲和哥哥,忐忑这门婚事是否能如意。
说了许久,母女二人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康氏目光不自然的看向云月,动作扭捏的拿出图册交给云月。
云月以为是什么注意事项,没仔细看便翻开来了。
看清内容后气血上涌,脸红得要滴血一般。
“害羞什么,新婚之夜总要经历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