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正要说，却又被一人打断了。
来人是原本应该镇守边疆的秦将军。但此时也因为天子的一道王令，从边疆匆匆回丰京。
赵边年幼的记忆提醒她，这人是父亲的好友秦武。
“赵侯。”秦将军一个拱手算是见礼。
“秦将军。”赵凯点点头。
“赵侯方才是去见天子了？”秦将军开门见山。
赵凯点了头：“但并没有见到天子。”
秦武的表情隐藏在刀疤纵横的脸下，一双眼虽然沧桑但目光却很毒辣：“这次不知天子是如何考虑的。”
赵凯道：“天子之心不可猜度。”
秦武看了一眼面前的少时好友：“如今边疆不稳，天子却执意召我回京，只为参加公主的武侯擢选。”他话里有话，虽然是陈述，但其中隐含的疑问却呼之欲出。
赵凯道：“确实费解。”
秦武感受到了赵凯的回避，他转而看了一眼赵边，语气从严肃变成了长辈的对小辈的关心：“你是小阡罢……都长这样大了。”
赵边笑了笑，“秦伯父，我是赵边。”
“赵边？”秦武似乎有些吃惊的样子，但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吃惊，转头对赵凯道：“赵侯的女公子，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哈哈哈哈。”
赵凯的目光一时之间充满了父亲的慈祥：“这孩子，从小便调皮，有自己的想法，不像寻常的女公子。当时天子征召，便入了丰京，进了武侯院。”
秦武又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赵边：“比我家那儿子看着精神也要足呢，若是个男儿，不知要迷倒多少人家的女公子，哈哈哈哈！赵侯的话，倒是让我想起来，几年前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令女的一些事迹来，哈哈哈哈！”
秦武虽是武将，但或许也是给赵凯面子，他对赵边的态度也并没有怎样不屑，反而是夸了很多句，当然连带着也不可避免地贬了几句他自己的庶子秦全。
赵边与秦全的交集很少，最多也就停留在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的程度。
因此听着秦武的话，她更多地也只是谦了几声笑。
好在这样的时候并没有持续多久，秦武便离开了。
赵边松了一口气，赵凯却幽幽地盯着她问：“不喜欢这样的来往？”
赵边摆了摆手：“没有，只是不熟悉罢了。”
赵凯道：“以后这样的场合和来往会很多。你还是要适应起来。来来往往的话看起来无关紧要，甚至比白水还要乏味，但那也是因为你只是站在其中看着，而没有从更高处看的结果。”
“父侯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有时候不要只是听对方说什么，而是要去想对方为什么这样说。知道了原由，你便知道要什么，知道了对方要什么，你便知道你能不能给对方什么。最后更能看见，若给了会发生什么；若不给，又会有怎样的发展。”
赵边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赵侯道：“不着急，以后的日子还长……往后你跟在公主身边，见得多了，记得这些话，便能明白了。”
赵边愣了一下，转而问：“父侯，你以为我一定能成为公主的武侯么？”
赵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是我的女儿，从小到大，也是我看着过来的。我知道你能做到怎样。再有……”赵侯顿了顿，莫名补了一句话：“文姜公主的选择，很难有错。”
赵边觉得父亲最后一句话加的很莫名，想要再问，却又被人打断了。
这回是孙侯。
“看来赵老弟，也和我一样没有见到天子了？”
赵凯冷着一张脸，并没有回应孙侯。
孙侯却并不恼，倒是跟他一起过来的几位家主开了口。
陈家家主高声道：“赵侯可是威风了啊，年少时便与天子交好，如今更是一跃成了华朝的四大家族。”
“就算是仗着天子圣眷，也不能对孙侯这样无礼罢。”这是许家家主的话。
“哎？许兄，你这就是看浅了，现在赵氏据地千里，如今算是四大家族之首了。有点傲气怎么了？”这是韩家家主韩图，事实上他的据地正挨着秦武，算来也是有一块地毗邻着边疆。
“哈哈哈，若单论土地广袤那确实是当今诸侯之首了。只不过那将近大半的地，却都是终年积雪，贫瘠不堪的荒地。就算天子让，恐怕赵侯也不愿坐那荒地的家主罢。”蒋家家主蒋伦讥笑道。
“好了。”孙侯像是听不下去似的，阻断了几位家主的话头。而他的两个字在这几位家主之中，也很有分量。他话音一落，场上便没有人说话，而只剩孙侯的声音：“赵侯若不欢迎我，那我也不讨什么欢喜。”
赵凯目光沉沉，挤出两个字：“不送。”
赵边都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这样坚决的拒绝孙侯。
“哎？孙侯仁心，反倒是你真是仗着所谓地几分虎威便敢对孙侯这样不敬啊。”许家家主的语气，似乎他才是那个被赵侯看轻的人。
“许兄，你要能理解，你要能明白。毕竟孙侯的嫡子曾经一不小心让赵侯的女公子受了那一剑之伤……”韩图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语气中的恍然却赵边如芒在背。
而孙侯原本转动的脚步此刻却因为这句话而停住，他转身看了一眼赵凯：“说到这，想来这几年，我一直心里有一个疙瘩，想带着我那不懂事的儿子，跟你的女儿道歉，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也是巧了，没想到还能在这武侯院见到女公子。择日不如撞日了。”他说着，便侧头让身边人将孙仁叫过来。
赵边率先一步地开口：“不用。当时技不如人，且是武场比试，胜败乃兵家常事，并没什么要紧。孙侯如此这般，倒显得刻意了。”
韩图此时冷丝了一声：“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瞧瞧这模样，真是一点不差，不愧是父子啊。”
“哎，韩兄说错了，是女儿。”
“哦，女公子啊！那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呢？女公子就该安安分分联姻去，将来做夫人。哪有女人做女人的武侯的？”
“韩伯！”孙侯等韩图说完后才叫了对方一声：“这话倒是刻薄了些。小辈的事情，我们长辈的不该怎样管。不过既然女公子有这话了，倒也是豁达之人。那我们便走吧，否则要惹赵侯生气了。”
孙侯身边的几位家主，却不知怎样理解，一阵笑声地跟着走了。
赵边皱了眉，又听到那帮人嘴里蹦出的一些话。
“这天子真是闹着玩，以为自己的女儿多宝贵呢，竟然让我们这样等？”
“哎，可不就剩下那点威风了么？仗着家里一尊九鼎。”
“改日便让我们的铁匠打造出来一尊，摆着玩。”
“那能一样么！”
“说到底，便是一个名分罢了。”
“没想到我们也和那些乡野女子似的，争着抢着要些名分。”
“哎，这毕竟是王宫你们说话，遮拦着点。”
“就是为孙侯不平啊，孙侯仁心，将自己的嫡子送进这王宫陪天子的女儿玩。真是莫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