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虫鸣渐止，好似风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屋内的静谧。
秦杳甚至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好尴尬，平时我怎么没发觉咽口水那么大声？她想。
身后没有一点儿动静，秦杳也这么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着。
她预估时间应该过去有一会儿了，估摸着身后的人应该已经睡着。
衣服布料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秦杳调整了一下睡姿，从侧躺变为正躺。
「怎么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秦杳战战兢兢地掀开眼皮，用余光往旁边窥视一眼。
艹。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黑暗中会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猫一样地盯着自己。
秦杳火速紧闭双眼，祈祷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我知道你没睡。”
靳昭宁幽幽的声音飘进耳朵里，秦杳认命地睁开眼。
她稍稍侧头，视线顺着靳昭宁的目光攀上她的眼。
随着两人一呼一吸，身上的棉被一上一下地晃动。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继续说话。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是有点儿暧昧了。
秦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别说直女了，秦杳甚至不会和林染一块睡。
靳昭宁率先打破这长久的沉默。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啊？”
“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音刚落，秦杳感觉那人动了，一点点地往她这边挪。
靳昭宁每挪一下，秦杳的呼吸便加快几分。
黑暗中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身侧的床凹陷下去，随后是紧跟而来的体温和独属于靳昭宁身上的气味。
最终那人在她们胳膊上的汗毛刚好相碰时，停了下来。
秦杳好似触电般把头缩进了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白金发在黑暗中衬托得她像个精灵，即使这个姿势也美得像一幅画。
秦杳的思绪搅成一团，靳昭宁的呼吸还一深一浅地喷洒在她的耳侧。
秦杳在心里默念三遍：她是直女，她是直女，她是直女！
给自己吃下定心丸，正准备开口解释。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靳昭宁好像有点儿委屈的话在耳边炸开，秦杳当场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下意识想要否认，猛地一转头。
“我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
救命啊，秦杳从她眼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委屈。
她这要怎么说，说她喜欢她，说她对她有非分之想？
「关键时刻脑子别宕机啊，刚刚想的理由是什么秦杳！」秦杳在内心对自己呐喊助威。
“好吧，我知道了。”
靳昭宁等不到回答，自顾自地下了结论，翻身要往床的另一边挪。
“诶！别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靳昭宁暂停了动作，秦杳又接着说道：“是因为，那个……emmm……”
就犹豫了这么一会儿，靳昭宁又要作势往远处挪动。
怕靳昭宁真的误会自己，秦杳一着急。
“因为我没和直女一起睡过！”
大声的、清晰的、斩钉截铁的话，回荡在整个房间。
空气凝固，秦杳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没和别人一起就没和别人一起，偏偏说什么直女……
「我刚刚为什么要默念三遍她是直女……」秦杳在内心叫苦不迭，却已经无力回天。
在她呆呆地愣在那儿的时候，靳昭宁已经转过身，侧着撑起半个身子，俯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没和直女睡过。”
重复了一遍。
靳昭宁垂下的头发落在秦杳的额头上，带来一阵痒意。
“嗯？”
她微微回过神，马上就听到靳昭宁又缓缓吐出一句话。
“所以是和弯的睡过。”
“？”
“啊？”
秦杳瞪大双眼，瞳孔猛地收缩，又急了。
“没有！”
她觉得自己好像反应太过激烈了，嘟嘟囔囔地补充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
靳昭宁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眉毛一扬满意地扯了扯嘴角，安安静静的躺回被子里。
世界又安静下来。
秦杳以为这段非人的折磨终于快结束了，正要松一口气。
“但是——”
“你以后就可以说和弯的一起睡过了。”
靳昭宁丢下这句话，火速翻身回到自己那侧，没了动静。
「不是。她什么意思。」
「她不是直女？！老天奶她不是直女！」
秦杳对着靳昭宁的后脑勺傻傻地发出一声轻笑。
两人没再继续对话，都缓缓的闭上眼睛，嘴角勾着笑意。
一夜好眠。
……
隔天清晨，初升的太阳透过不怎么遮光的窗帘打在秦杳的脸上，刺得她抬起眼皮。
看着并不熟悉的房间，她回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意识逐渐恢复，她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臂有些发麻，想要动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
她疑惑地偏头，便看见头枕在她手臂，脸埋在她身侧，和她紧紧贴在一起，睡得正香的——
靳昭宁。
像一只树袋熊似得环抱住她的腰身。
而自己的手正牢牢的扣在这人的头上。
啊！秦杳好想尖叫。
但又怕动静太大吵醒对方，理智先行制止了她。
她强行冷静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她脸，秦杳小心翼翼地把怀里女人脸上的头发拨开，露出她的睡颜。
细长浓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纤薄的嘴唇……
「你一定是女娲创造的最满意的作品。」
「睡觉好乖啊，和平时一点儿都不一样。」
等反应过来时，秦杳正用指尖描绘着靳昭宁的每一处五官。
她猛地把手收回，小心翼翼地抽身。
站在床沿观察了一会，发现对方没有要醒的迹象。
于是帮靳昭宁盖好棉被后走出房间。
昨晚和寨主商量好了，今天去村委会讨论资助谢晴天的相关事宜。
“小靳还在睡呢？”
“嗯嗯。”
秦杳拉上在火塘边坐着的寨主，一块去外面简单吃了点儿早饭。
又回到寨主家，把给靳昭宁打包的那份早饭放在桌上，掏出手机给靳昭宁留言。
［我和寨主出门办点事，早饭放桌上了你记得吃，吃完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可以自己到处转转，有事打我电话噢。］
把所有事情安排好，秦杳对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寨主说道：“走吧阿婆。”
“我发现你还挺会照顾小靳。”两人一边走着寨主一边好似调侃道。
“她人生地不熟的，应该的。”
“我听说谢晴天她婆婆年纪也很大了是嘛，阿婆。”秦杳聊起正题。
“谁说不是呢，老人家比我年纪还大，她和她这个外孙女真的是命苦啊。”
“那咱们村未来会有机会盖学校吗？”
“难说，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没有师资和资金，再者如果要办初高中的话，学生人数也是远远不够的。”
“这么说如果要让谢晴天继续读书的话，只能回到她原先的寄宿学校，她现在估摸着是在上高中了吧。”
“是，这孩子之前成绩一直不错，谁知道她那个狠心的爹，读着高一就让人辍学了。”
说到这，寨主十分无奈的摇摇头，随即想到：“她要是知道自己能继续读书，该高兴坏了。你又帮了我们村一个大忙，小秦。”
“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的，阿婆。”
“好孩子，遇到你是我们的福气。”
聊着聊着两人已经来到村委会办公室，寨主已经提前把谢晴天和她的婆婆叫来了，两人正坐在门口的长板凳上等候。
一见到秦杳，谢晴天便飞奔过来，抱住她的手臂兴奋地说：“漂亮姐姐，你怎么在这？”
秦杳温柔地回答：“外面风大，我们带婆婆进去聊。”
会议室里。
寨主向谢晴天婆婆介绍完秦杳后，秦杳耐心地和这位婆婆表述自己此行的目的。
听完她的表述，婆婆热泪盈眶地站起身握住秦杳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大恩人啊，我们天天命真好，说什么都无法报答你这份恩情，谢谢谢谢。”
婆婆说着又拉过谢晴天，表情严肃地对她说道：“还不快谢谢姐姐。”
秦杳见状赶快拦下祖孙两，手撑在膝盖上，语调温柔地对谢晴天说：“天天，你想不想上学呀？”
谢晴天狠狠地点了两下头，大声回答道：“想！我做梦都想上学！”
“谢谢姐姐又给了我这个机会。”
小女孩说完没忍住开始抽泣，或许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
秦杳连忙搂过她，拍拍她的背安抚道：“不哭了，你以后就安心上学吧，钱的事都不用你操心，有姐姐在呢哈。”
“呜呜呜呜呜～”听完秦杳的话，她哭得更大声了。
在场的人见谢晴天这副模样，哭笑不得。
待谢晴天平复好情绪，秦杳和寨主拟出一份合同，合同规定秦杳将直接通过学校渠道缴纳学费住宿费，村委会另外开设专项账户用于存入学杂费和生活费，而学校等方面的联系由村委会代行。
确认合同无误后，每个人都在相应位置签好了字。
心里这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秦杳看着满脸泪痕的谢晴天，叮嘱道：“天天要好好读书哦，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中要大，只有不断的提高自己的眼界，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了，姐姐。”谢晴天抹了抹脸，乖乖地点头回答道。
“等手续办好了就可以去读书咯，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吧，我以后有空会去看看你的。”秦杳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交代完，一行人在门口告别。
寨主还有后续的工作要处理，秦杳便先行离开。
回到寨主家，桌上的早饭已经被收拾干净，靳昭宁也不见了。
她打开手机才看见靳昭宁给她的留言。
［我在扎染坊。］
好简短的五个字，冷淡的好似今早乖乖趴在秦杳身旁的不是她。
秦杳低低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