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诺说不下去了，因为她能感觉到馒头情绪越来越低落，同时林瑶的情绪也逐渐开始不稳定。

林瑶紧紧抱住馒头，整张脸埋在它身上，身体控制不住止一颤一颤啜泣着。

乔诺沉默地看着她，她有预感，这次林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沉默了，虽然馒头还在喵呜，但她已经没心思继续说下去了。

陆今安拿出包纸巾悄无声息地放在林瑶床边。

所有人都在等着林瑶的情绪稳定下来。

十分钟后，啜泣声开始归于平静。

林瑶抬起头，挂着满脸泪痕，她对怀里的蓝白小猫咪轻声说：“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乔诺走上前，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林瑶摇了摇头，刚想拒绝，乔诺面无表情继续说：“给馒头擦擦吧，待会别感冒了。”

林瑶怔了下，低头，这才发现馒头身上的毛基本都被自己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甚至有些地方打结成块变成了一缕一缕，于是她接过纸巾，低声道谢，声音很小，乔诺差点没听清楚。

等林瑶帮馒头擦得差不多了，乔诺又扯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林瑶抬头向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自己也擦一下，脸上干巴巴的，不舒服。”

这次林瑶没有拒绝。

时间又过去十几分钟。

乔诺不说话，也不问，就在一旁拖了把椅子坐下，还给陆今安也拖了把，两人就这样坐了下来。

乔诺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电视机，沙发，单人病房，忽略掉完全封闭的窗口，配置齐全的措施让她忍不住开口：“这个病房住一天得不少钱吧，我刚刚看了下价格表大概得八百块一天呢。”

林瑶撇过头拒绝接她的话。

“其实你妈妈对你挺好的，可是大概是用错了方法。”

乔诺话音未落，前面的林瑶很快有了反应，她猛地转过身来，超大声：“她不是！！”

林瑶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很明显，乔诺在故意套她话，于是下一秒她便闭紧嘴不开口了。

但乔诺不在意这些，她继续自说自话：“其实或许你跟你妈妈好好沟通，她兴许会听取你的意见呢？”

林瑶摇头，不认同她的观点：“不是的，我跟她沟通了，但是她完全不听我的想法。”

林瑶摸了摸馒头，指尖顺着猫毛滑过，馒头呼噜呼噜呼噜的声音表示它现在很舒服，她垂下眼：“就像她完全不让我养猫一样。”

好，进入正题了，乔诺微微挺直腰杆来精神了，她问出本案最为关键的点。

“所以你不是因为校园霸凌选择轻生的吧？”

“当然不是。”林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谁跟你说我是因为校园霸凌轻生的？”

乔诺严肃起来，她说：“是你妈妈报警说你的同学卢安校园霸凌你，所以我们才来调查。”

“怎么可能....”林瑶失声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报警？”

陆今安上前一步沉声道：“但是经我们调查，学校操场的监控确实显示卢安同学推了你四五次，当时你们是在闹矛盾还是？”

林瑶脸部有一瞬间抽动，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是闹矛盾了。”她看向窝在怀里的馒头，脸上浮现出一丝预约，“馒头是我跟她一起捡的，她家养不了，我就自告奋勇承担起养馒头的重任，但是后来馒头被我妈妈发现了，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她扔掉了，所以当时操场上她就在质问我这件事情。”

乔诺点点头，林瑶讲的跟她在卢安那边获取的消息没什么出入。

彻底排除是校园霸凌。

“那么....”乔诺停顿了下，还是继续说下去，“那么让你选择轻生的原因能详细跟我们讲讲吗？”

林瑶眼睫轻颤了一下，正想着闭口不谈，陆今安即使开口：“如果你不说原因，那么我们还是继续要调查下去，包括再次去询问卢安同学。”

果然，这番话对林瑶是有效果的，只见她浑身瞬间颓了下去，神情有些崩溃，她大喊道：“我不想再被我妈控制了，我不想看到她，我不想让她左右我的人生，我的一切她都要管，包括我的朋友，我的穿着，我的成绩都必须按照她说的来，一不满意没有达到她的目标就要打骂我，我活的真的好累好累，我好累啊，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本来就不该活着，我害死了我爸，我就是个灾星。”

说完，林瑶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声哭泣起来。

陆今安于心不忍转过头去，林瑶哭太多次了，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看着让人心底生出一种悲伤的情绪。

“你不是灾星，你是林瑶。”

“可是我害死了我爸，我不该对他说看不起他，他都不能保护到他的女儿，根本不配活着......”林瑶越说越崩溃，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结果...结果我说完后的三天后他就选择了自杀。”

“可是你爸爸没责怪你不是吗？”

林瑶看了她一眼：“谁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编出来骗我的。”

“不是哦，我从不骗人，我还知道你小时候去游乐园走丢过，是你爸爸把你找回来的，还跟你拉钩不能让妈妈知道。”

林瑶一怔，抬头不敢置信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乔诺指了指一脸无辜的馒头，把它供了出去：“馒头跟我说的啊，你不是经常在它那边说你跟你爸的事情吗？”

林瑶觉得天方夜谭，她犹豫道：“你真的能听懂猫咪说的话？”

乔诺没明确回答她这个问题，狡黠一笑故作神秘道：“你就当我能听懂吧。”

“毕竟....我说的也没错的地方吧。”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咔哒声，引起了屋内三个人的警觉。

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林瑶妈妈.....以及身后一脸尴尬的顾川。

顾川朝着三人不好意思笑了下开始狡辩：“对不起...我没拦着她.....”

林瑶妈妈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病床旁边，此时，林瑶选择扭过头，浑身开启防御模式，散发着抗拒。

“你知道吗？从你一开始生下来我就好爱好爱你，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但是我这个人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也从未表现出爱你的样子。”

“对于你爸爸的去世我表示很遗憾，我没想到这对你来说有那么大的心结，也怪我忙于工作疏忽了你。”

林瑶恶狠狠：“都是你逼爸爸的，如果不是你对爸爸步步紧逼，他怎么会自杀？”

许是任何母亲都接受不了女儿这幅憎恨的模样，在林瑶说出这句话后，林瑶妈妈肩膀垮了下去，一向在人前精致的女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张了张嘴，语气中包含着无奈：“你说我逼他，你倒是说说我逼他什么了？”

“都是你逼他赚钱，硬生生把他逼死了，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爱钱？一家人和和睦睦不就是世上最大的财富吗？为什么一定要赚那么多钱？”

林瑶妈妈喉间泛起苦涩，她声音颤抖：“有时候我觉得大人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到孩子，你只看到了我逼你爸爸要钱，以为我是个爱财如命的女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林瑶不屑：“你有什么苦衷，说到底你不还是因为......”

后半句话林瑶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乔诺按住了她。

乔诺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这件事或许可能还有转折，乔诺眼眸沉了沉。

虽然下半句话林瑶没有说出来，但林瑶妈妈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见她整个人像是受了巨大打击，就在乔诺以为林瑶妈妈要崩溃的时候，只见她突然收敛了所有情绪，又变成那个不苟言笑的母亲。

她说：“你爸爸在外赌博你知道吗？”

“什....什么？？？”不止林瑶震惊，另外几个人也很震惊，只有陆今安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你骗我的吧？”林瑶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她像是想起什么，嗤笑一声，“反正现在人死无对证，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她说的是真的。”陆今安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所有人的视线转到他身上，只见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递到林瑶面前：“我能证明你妈妈说的是真的，这是我同事刚刚给我发的消息，关于你爸爸在外面借了两百万高利贷的证据。”

见有人帮忙证实自己没撒谎后，林瑶妈妈的声音铿锵有力：“你爸爸就是个懦夫，你以为我一直问他要钱是因为什么？要债的人都上门了，我当时还庆幸，还好是中午，还好是你上学的时候，没有让你目睹到这一切。”

说着她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压力，因为高利贷，你爸爸被开除了，我把身边的亲戚都借了一遍，导致之后也没有亲戚跟我们有来往了，我当时也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后来你爸爸受不了就选择了轻生，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但是我居然有点记不起来当时的痛苦了，我看网上说大脑会保护你自行淡化那段让你特别痛苦的记忆，其实说实话我也想死，但是一看到还那么小的你，我就硬生生撑到了现在.....”

“那段时间太黑暗了，我每天没日没夜打工，一天打三份工，直到去年我才真正还完了债。”

“我承认，我确实是忽视了你，但是生活的压力实在让我喘不过气.....我以为你会体谅妈妈的。”

事情反转来的猝不及防，病房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