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经黑尽了，云枫洞潜藏在这茫茫黑暗之中，像一只蛰伏的野兽，随时都会奔下山崖，冲进连绵群山之中。

外面静悄悄的，里面也安静得让人喘不过气。

“啊！”将离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把南玉容死死搂在怀里，不肯撒手，北辰细细地颤抖，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明明我就要成功了，明明我们可以团聚了，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凡间那些人的命就这么值钱吗值得你拿命来逼迫我！”

祈尘始终不发一言，就在北辰说完以后神色蓦然变得严肃起来，言辞问：“怎么了？”

祈尘盯着北辰道：“你还要继续？”

“为什么不继续，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要放弃！都是因为你们，阿月才会拿命来阻拦我，是你们妖言惑众，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仙界的都该死！”他顿了顿，语气又恢复到往日那般，慢悠悠地蛊惑道：“不过，你现在不算仙界的人，若你跟我一同开启这天梯，杀上天界，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怎么样？”

“你就这么确信仙界那帮人会败在你的手下，即便你有魔族圣物，可号令魔族上上下下为你而战，可早在千年以前，他们就受到了残将渊邪念的影响，直到现在，身上残存的仙力几乎感受不到，就算你拉上人界陪葬，你的胜算又有几何？”

北辰没上这当，直截了当地问：“哼！谁说我只有魔族这一个筹码，考虑考虑吧，祈大仙人？就算不为了你，也得为你身后的小朋友想想啊。是吧？”

祈尘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回道：“我在人间呆了千年有余，最爱的就是这世间繁华，不忍见其毁于一旦，让右使大人失望了。”

北辰神情霎时变化，眯了眯眼，“你知道！”继而又恍然道：“我倒忘了，昆仑神官怎么会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子，原来在我走后又收了你。你知道我是我是右使又如何，觉得这就可以威胁到我吗？是你抓住了我的弱点，还是你有本事请来了昆仑神官。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祈尘，不要试图拖延时间，看在你我师兄弟的份上，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祈尘笑了下，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天雷轰然炸响，雷电交加，大雨纷然而止。

北辰的脸在刹那间被闪电映照得雪白，犹如地府恶鬼，“那便都去死吧。”话落，银环发出一阵怒吼，山石为之震动，天地为之变色，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千百条蛇同时涌来。

言辞身形晃了一下，立刻被祈尘搀住，接着二人看向脚下，一只白骨爪猛地冲出地面，只差一点就能托住两人的双脚，将其撕碎。

言辞早在天雷响起时就隐隐觉出哪里不对，直到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耳边时，他才知道北辰的打算。

原来目标是他。

可是已经晚了，言辞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像是被利爪刺穿，一只白骨爪擒住了他的手臂，他一掌挥出，却听到一声闷哼，“大人！”

祈尘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可他伸手去抓，那些人又变成一具一具白骨。

“原来你就是邪魔之体！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你居然一直藏在我身边！”

“我必须要杀了你，言辞，我也没办法。”

......

“也好。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

“言辞！言辞！小言！”

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言辞最先看见祈尘的脸。

他是在做梦吗？言辞无意识地淌泪，痛苦地想，要一直活在梦里就好了，梦里有他的大人，梦里他不会被抛弃，梦里的他有家。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祈尘的脸仍然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大人！”言辞叫着祈尘，像在河缪山上时，“他们又来找我了，他们都要杀我，他们要把我赶走......”

“不会，我在呢，别怕。”祈尘说完，替他捂住耳朵。言辞心里隐隐有什么重新燃烧起来，但他又不敢确定，这样纠结矛盾，就像有人把寒冰和烈火一同扔进了他的身体，他连呼吸都忘记了，迫切地望着祈尘的眼睛，企图从他深潭般的眼睛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都知道，从见你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不是你的错。”祈尘道。

言辞眼眶发热，大张着眼睛，任凭眼泪落下，被祈尘轻柔地擦净。“你都知道？”多年来的委屈轰然爆发，言辞头一次表现得像个小孩，说话都忍不住带了哭腔，“你知道什么？大人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是邪魔之身，我是......”

“我知道，所以才会把你带回来，知道你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言辞的喉咙干涩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担惊受怕，瞒了那么久的事，祈尘都知道，他不怪他，他不怪他是邪魔之身，他说他吃了很多苦，他的家还在。

祈尘将言辞扶好坐正，他这才看清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骨，北辰和将离都已经不在洞内，祈尘的手受了伤，手背上乌紫一片，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是我，是我让你受伤......”

祈尘揉了揉他的头顶，无奈一笑，“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不是你。”然后环视一圈洞内，再道：“北辰已经趁乱去往残将渊，泾莘他们被困在渊内，没法阻止他，我得前去。”

言辞立刻站起来，“我也去。”

祈尘看着他不说话。言辞有了预感，他知道，祈尘很一旦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让我也去，不要让我一个人。”他害怕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地寂寥，只余他一人。

祈尘温柔地注视着他，越是这样，言辞心里就越来越惊慌，“不、不要。”

祈尘低下头，温凉的唇覆在言辞的唇上，吻得克制缱绻，不禁让言辞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祈尘也很喜欢他。

两人的距离微微拉开，呼吸都有些错乱，祈尘突然偏头笑了起来，那笑容真真切切的，祈尘整个人都明亮起来，言辞的心又酸又胀，多年来空荡荡的地方慢慢地被填满。

祈尘转过头，含笑望着言辞，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在此刻有了些人气。

“嗯？”祈尘喉咙里溢出一声疑问，剩下的都被言辞给堵上了。

言辞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跟人亲，还是他跟了这么多年的大人，便有些放不开，小心翼翼地啄祈尘的嘴角，还色胆包天地用手环住他的腰，祈尘原本老老实实地被亲，感受到言辞的动作后，轻轻挑了挑眉，反客为主，掐住言辞的后脖颈，将人一把带进怀里，从额头一路吻到颈侧，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后，言辞脖子腾地就红了，明显有些招架不住，慌张地想逃，却又被祈尘牢牢制住。

“亲都亲了，还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