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也是卧薪尝胆了,改头换面彻底的,连祖宗都换了。”
钱茱萸给自己倒了杯水,“啧,真凉,冰牙。”
吴策眼神放空,盯着桌面出神。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走到这一步。
当初吴策和钱茱萸、明训三个人来到沈阳,都没什么目标,是沈阳的现状,让他们一点点改变了想法。
“明先生那里没惹人怀疑吧?”
“放心。”钱茱萸站起来去把炉子燃起来,烧上热水,“他精明着呢。”
“嗯。”
翌日郊区,日本人的车队行驶留下深深地车辙印。
郊区的路不好走,车里的人被颠簸的不停的骂脏话。
骂胆小如鼠的华国烟鬼。
骂无法逃脱的征兵。
骂远离家乡,漂洋过海的烦躁。
还有这颠簸的山路,恼人的春风。
驾驶位的人瞥了他一眼,安抚道:“小心点吧,我这心里有些慌张,别再有什么意外。”
“你怎么也变得像华国人一样胆小如鼠,有什么好怕的,华国人一个个都病弱的跟瘦猫似的,连武器都没有,来了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都灭了。”胳膊靠在车窗上,不屑的说道:“我倒是真盼着他们来,最近枪都锈了。”
“少说两句吧……”
“砰”的一声巨响。
卡车的挡风玻璃突然炸开蛛网状裂痕,刚刚还活生生的人,额头爆开,副驾驶位狭小的空间,血雾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
"敌袭!"
话音未落,第二发子弹穿过驾驶位司机咽喉。
无人驾驶的卡车扭扭曲曲冲出坑洼的山道。
剩余五辆卡车像被斩断的蜈蚣在泥地里扭动。紧随其后的第二辆卡车后轮陷进突然出现的陷坑。
“玛德”
一声咒骂,踹开变形的车门。
将近一百人的小队,体格壮大、眼眶凹陷,标准俄国人长相的士兵从两侧土沟里跃出。
一场厮杀开始。
“田中先生,多谢你陪我来去找人。听闻华国的高人性格古怪,今日若没有人陪着我前来,还真会忐忑不安。”
“云子小姐客气了。”伪装成田中的吴策和云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语气温和的说道。
“我不过是在华国待的时间长些,恰巧和不苦大师有过几面之缘…”话音未落,远处的异响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吴策神色肃穆,“前面好像出事了,先别过去。”
混乱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借着树枝的掩护,在慌乱的心跳声中,几人将山下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日本人的车队被屠杀干净。
俄国大兵把卡车的帆布被掀开,露出二十几个印着日章旗的木箱。
检查完箱子里的东西后,把旗帜一把火烧掉,另有几人拖着两个被绑住的男人,捡起日本士兵的枪,毫无犹豫的开枪结束了两人的性命。
云子小姐抖动着身子,和女佣紧紧抱在一起才没有惊叫出声。
她们亲眼目睹了一场针对自家军队的屠杀。
一刻钟后,吴策才陪着云子小姐一起到了现场,到处都是死尸,血染红了大片的泥土,在阴沉沉的天色下,格外的阴森。
“啊”
“小姐小心”
云子的鞋跟踩到碎石子,绊了一下,朝着一个脸庞朝上的尸体扑过去,要不是吴策抓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尸体上,尸体瘦弱,穿着和日本士兵明显不同,是最后俄国士兵拖来的两个人,上面的绳子已经解开。
“是华国人”吴策看着灰败的脸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的云子,“回去吧,没有活口了。”
“他们……”云子的指尖在吴策的衣袖上骤然收紧,她踉跄的站稳,盯着尸体胸前被血浸透的粗布衣襟。
心头惊了一下,视线上移,死者灰白的脸颊和嘴角溢出的暗红色血沫讽刺又寻常,在初春的寒气里,他们像一只没有尊严的动物,被丢弃。
云子的后颈汗毛倒竖。
这并不只是一场屠杀,还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若无人经过……
“小姐,我们回去吧,那些人万一没走远,再回来…”
吴策:“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
云子点点头。
吴策将人送回家,等回到府中天色渐暗,看着精神还有些萎靡的云子,临走前和管家嘱咐了两句,“云子小姐受了惊吓,劳烦您多关注着些。”
此事过后,吴策看忘了云子两回,其中还遇到了云子的父亲,川岛屋,一个日本浪人。
吴策深知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打了个照面就告辞了,川岛屋看着吴策离开的背影,“他是华国人?”
管家在川岛屋身后解释道:“田中先生久居华国,华国语说的熟练了些,不过听他说起父母都是我们本国人。”
“和云子很熟?”
“认识不久,只不过前几日田中先生陪云子小姐去拜访高人,才寻得能解决南造先生病症的良方,其他的倒没见什么联络的。”
南造是日本在东北一带守备队的负责人,其夫人和云子的母亲是姐妹,川岛一直有意将云子许配给南造的长子,来获取对方的支持。
他可并不希望云子和无名无姓的华国人交往过甚。
吴策从川岛府中出来后,去了东街,前两个月东街暗藏的烟店陆陆续续都出了问题。
烟鬼死去的事不新鲜,可从前两个月开始,店里的客人跟染上传染病似的,都不是一个接一个了,是一群接一群的死去。
人都死了,该找谁做生意,这些店开始去查缘由,一直也没个结果,不知怎么就传出来烟叶出了问题。
禁烟运动后,本地只有极少数地区再偷偷种植,烟叶的最大来源主要是日本,他们通过南满铁路从朝鲜和台湾输入烟叶,从而控制些东北鸦片的市场,也以此来蚕食华国人的意志力。
日本人自然不肯放过巨大的市场和利益。
他们大量解刨死亡的客人,发现这些死者器官衰竭,且部分肺部纤维化明显。
一时间烟鬼索命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有死者声称见过穿着和服的女子在烟雾中起舞,诅咒一说也随之而来,烟馆一时间冷清下来,也不知是怕死还是死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