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喜欢吗？

冼司瞿说不上来。

如果是喜欢的话，他喜欢秋起暮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酸涩像是扎进皮肤里的玻璃渣，越是用力握紧，就扎得更深。

或许是秋起暮在他面前装作乖巧的时间太长，他差点都快忘了，他对秋起暮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也是，即便是秋起暮现在的生活没有以前富裕，但天生刻在骨子里的娇纵和恶劣依旧存在，一个经常会出没正夜总会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变得乖巧无比。

“请你，还给我。”秋起暮一字一句道。

冼司瞿被秋起暮的声音拉回现实，左手下意识地攥紧几分，最终还是把项链还给了他。

项链确实是属于秋起暮的私人物品，他和秋起暮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他又有什么资格管他这些？

“请你现在出去吧，我要准备休息了。”

平常总会一直缠着他的人，这次竟然要赶他离开，甚至连他关门的时候，秋起暮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冼司瞿平生第一次有了这种情绪。

或许是失落，或许是嫉妒。

又或许……两者皆有。

室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湿润，细密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愈演愈烈。

一道闪电一闪而过，照亮了黑暗的房间。

看着窗外的大雨，秋起暮莫名觉得烦躁。

或许是因为被冼司瞿看穿自己内心的想法，又或者是心虚？

他责怪冼司瞿从来的没有信任他的话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冼司瞿信任的。

冼司瞿走后，秋起暮关上了灯，脸枕在双膝上，又拿着项链看了起来。

虽然影像时不时地会实现残影，但至少现在能打开项链里的全息投影系统。

第一张照片出现的时候，秋起暮有些惊讶，随后又释怀地笑了笑。

那是他第一次在实验室里第一次见到叶览的时候抓拍下来的。

他那时甚至还穿着实验体的衣服。

画面里的叶览和他记忆中的一样，面相温和。即便是也和他一样穿着实验体的衣服，还是给人一种古代的贵公子般的温润如玉的感觉。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秋起暮喃喃道。

第二张照片依旧是以前他和叶览在组织里的照片，秋起暮也没多想，直到翻到第三张照片的时候，他手中的动作忽然一顿。

尽管是十年前的老照片，周围的场景随着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但秋起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云草镇。

叶览哥果然来过这里，但是他为什么会去哪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他又是和谁一起去的？

第四张照片，对上了当时秋起暮在李国藏起来的账簿里的那张照片。

画面中，虽然没有拍到除了叶览的其他人，但能从叶览的动作来看似乎是在和谁交谈些什么。

他身后的地方还出现了一个被围栏圈起来的工厂，看起来还没有完全修建完毕。

秋起暮还没来得及细看，项链的又来开始出现了闪退，一分种过后，全息投影忽然熄灭，再怎么重启都没有作用。

看来，得再找大胡子修一次了。

秋起暮叹了一口气，又枕在膝盖上发神。

闪电的光线透过窗户，再一次照射进来。他偏头躲开刺眼的光，抬手的瞬间，腕骨处暗红色烙印在闪电中一闪而过。

秋起暮注意到右手处的烙印，突然想起在下层区和冼司瞿建立的临时链接还没有来得及取消。

之前是因为他在住院，后来又忙着去找能修理项链的地方，现在他又和冼司瞿吵了一架。

只能之后再找个时间去找冼司瞿了。

反正今天他不想再见到他。

不过，秋起暮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冼司瞿，竟然是快到过年的时候。

自从那天他俩吵完架后，秋起暮发现，冼司瞿这小子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他走，而他看见冼司瞿的样子，内心莫名燃起来一股胜负欲来，也没有主动去找他。

除夕夜那天，亓元联系了秋起暮，两人在北城的一家餐厅难得闲适地聚了聚。

牛排刚被服务员端上桌没多久，一道熟悉的警报声在不远处传开，引起周遭的群众一片惊恐的声音。

每每地下城开启的时候就会响起这个警报声。

相比于其他人的惊慌，亓元和秋起暮显得非常平静。

秋起暮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继续低头吃着牛排。

“最近有心事？”亓元问。

“为什么这么问？”秋起暮不解地皱了皱眉。

“就是感觉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亓元说，“换作是以前，你可能还会对地下城的事凑凑热闹。”

“或许是热闹看多了吧，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秋起暮说，“又不是S级的地下城。”

秋起暮正准备伸手拿起酒杯小抿一口时，他的精神体突然自己跳了出来，然后趴在玻璃窗上，哼唧地叫了几声。

怎么回事？

他可没有叫这家伙出来。

如果不是秋起暮自己召唤的话，那就是只能说明，冼司瞿也在这附近。

又不是S级别的地下城，有必要把他叫过来吗？

小狐狸还趴在玻璃窗上，不舍得望着楼下，一直用爪子扒着窗户。

“有什么好看的？”秋起暮看着它的样子，凑近窗边往下看了看，正好对上了某人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撇开那人的视线，将头伸了回来。

今晚冼司瞿被杨浩拉着买新衣服，说什么也要让冼司瞿陪着他去。

自从和杨浩认识后，杨浩的母亲得知了冼司瞿的身世，一直对他很照顾，每逢过年的时候，杨母都会邀请冼司瞿到他们家去一起过节。

正好今天他和杨浩没事，杨浩准备给杨母买一件新衣服，拉着他一起，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这附近的A级的地下城提前一天开启了，这边的异能者人手不够，冼司瞿和杨浩索性就加入了这次作战。

正准备进入地下城的时候，冼司瞿的精神体忽然自己跳了出来，朝着一家餐厅的楼上看去，低吟着，听起来有些委屈。

冼司瞿抬头望去时，没想到却正好对上了秋起暮的视线。

或许是很久没有正式见过面了，突然被这么一盯，内心一股莫名的情绪被悄悄勾了出来，从跳动的心脏慢慢蔓延至全身，就像是之前和他牵手的时候一样，全身都酥酥麻麻的，很是奇怪。

不过，为什么秋起暮一见到他就把头伸了回去？他是看见自己了吧？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从冼司瞿的的角度看去，也只能勉强看见二楼餐厅的一角。

笑得这么开心，秋起暮又是和谁在吃饭？

冼司瞿莫名觉得烦躁，就连他的精神体都跟着受影响，对着地下城的开口吼叫了一声。

“冼队，支援队目前还在路上，我们只有十二人，需要分成两组，还需要麻烦您带领一队人员。”负责本次地下城的队长朝冼司瞿走了过来。

“嗯。”冼司瞿微微颔首，目光从对面二楼餐厅收了回来。

“幸苦了。”

—

“窗外有东西？”

亓元发现自几分钟前，秋起暮的精神体莫名从他体内跳出来后，秋起暮就会时不时地往窗外看，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在等初雪。”秋起暮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杯沿。

亓元扫过终端悬浮屏："气象局两小时前撤回了降雪预警，可能不会再下了。"

秋起暮抿了抿红酒：“或许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二十分钟后，服务员将餐盘端走。

很奇怪……

秋起暮不禁皱起眉头，又往窗外看了看，地下城的开口还开着，分明第二批支援队的人也早就已经进去了。

地下城内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流速不同，一般来说A级地下城被消灭的时间是十五到二十分钟左右。

从冼司瞿进去的那一刻，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一个A级地下城难不成还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走吧。”亓元见秋起暮还坐在原地，问道，“你不走吗？”

“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秋起暮冲着他笑了笑，“新年快乐，亓医生。”

秋起暮低头摩挲着手腕处的烙印，既然是烙印还在，那么冼司瞿也还活着。

他在地下城开口附近又站了五分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

他为什么要在意冼司瞿的死活？冼司瞿要是死了，白塔内又少了一个怀疑自己的人，对他来说不是更好吗？

要是放在从前，秋起暮不可能会在意的，如今他居然生出一丝想进入看看的念头。

秋起暮站在路灯下，抬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细雪突然穿透云层，落在他颤动的睫毛上。

还是下雪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地下城的开口忽然有了动静，救护车早早赶到现场，瞧见哨兵们出来，立马抬着担架跑了过去。

秋起暮有些意外，这次伤亡的哨兵竟然会比平常的多出许多，就连杨浩都受了伤，被冼司瞿扶着走了出来。

见人没事，秋起暮正准备趁着人多的时候溜走，手腕却被人紧紧抓住。

“你……”秋起暮被吓了一跳，怎么每次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冼司瞿总是能发现他。

“体温38.2摄氏度，建议立即返航。"手环处的AI管家发出警告。

对方手掌的温度异常滚烫。

秋起暮抬头看了一眼冼司瞿的脸，果然，又是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导致的。

见对方还抓着他的手不说话，秋起暮微微动了动，正准备把手抽出来时，却被冼司瞿看穿了想法，整个人忽然撞进了混合着血腥味的雪松气息里。

冼司瞿呼气忽然变得慌乱，收拢向导的腰肢，紧紧抱住他面前的人，就像是想要将对方融化在自己怀里，又像是在祈求得到一个拥抱：“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