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午后,阳光温暖但仍带凉意。
午休的小狸花猫侧躺在花坛上,四只小脚随意地搭在沿边,锋利的爪子随着脚掌张开而漏了出来。
下午两点,日常的上课铃打响。小猫咪伸了个懒腰又迅速探起头用圆溜溜的眼睛观察周围的环境。
寂静的校园在铃声结束后逐渐恢复喧闹,教学楼的每层走廊上都有不少学生倚墙谈论。
教室内七嘴八舌,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惊叫。直到班主任从办公室出来,在走廊上嬉笑的同学才灰溜溜地跑回教室并通知其他人:老师来了。
在班主任走到门口的一瞬间,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歪七扭八坐着的同学们全都低着头正襟危坐,装出一副正在复习的模样。
班主任侯文礼清了清嗓子,背着手在教室内巡视一圈,毫不掩饰地伸长脖子检查学生们课桌上摆放的书籍。
“上午考完的科目就不要再看了啊,把语文书都收起来。”候文礼面上毫无波澜,“要做到考一科忘一科。”
说完,几个好奇的同学东张西望地想要知道侯文礼说的到底是谁;而史小胖此时用手撑着脑袋依旧昏昏欲睡。
教室里的课桌只有三十张,难免有二十几个同学需要和别人挤同一张桌子。
叶稚琳与程时桉同坐一张桌子。程时桉的座位靠墙,叶稚琳坐在史小胖和程时桉座位隔开的过道中间。
史小胖闭着眼面朝她们继续打瞌睡,叶稚琳则偷偷看了一眼在教室另外一边巡视的侯文礼。她手疾眼快地抓住史小胖撑着脑袋的手臂,用力往自己身前一带——
「砰!」的一声,史小胖的脑袋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全班同学的目光朝她们三人聚集,就连低头巡视的侯文礼也向她们这个方向投来了不悦的目光。
听到声响,一旁认真看数学公式的程时桉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一脸迷茫地看着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史小胖以及使坏成功捂嘴偷笑的叶稚琳。
“咋啦?”
程时桉压低声音问道。
叶稚琳收起笑脸挑眉道:“他活该。”
“史小胖!”侯文礼怒气冲冲,毫无波澜的面部终于在一瞬间变幻得张牙舞爪。
他大步流星,一把揪住史小胖的耳朵怒斥道:“马上考试了还打瞌睡呢?!老子真替你妈着急,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瞌睡虫!每天上课一节课不听就知道睡!跟个矿灯一样,晚上去偷煤了吗?!”
叶稚琳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侯文礼瞥了她一眼她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给我滚出去站着!”侯文礼的口水喷的到处都是,史小胖只觉得自己洗了把脸。
他嫌弃地拉开自己和侯文礼之间的距离,恶狠狠地看了叶稚琳一眼,小眼睛似乎在说:「叶稚琳你给我等着!」
在讲台上纵观全局的纪律委员直勾勾地盯着史小胖,手中的笔又在纪律本上添了好几笔。
史小胖拿着书对她做了个鬼脸,
意料之中的,
纪律委员本子上又多了一笔。
“纪律委员管好班里的纪律,其他人都给我好好复习!”说完,侯文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认真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回到考场的程时桉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身后有一道无形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但她并未回头,只当一切没有发生。
数学考试意外进行的很顺利,除了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小问没解出来外,程时桉自认为整体答得还行。
考试结束铃响起,程时桉抓起橡皮擦丢进笔袋,又将签字笔的笔帽盖好,最后才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
和叶稚琳去食堂吃饭时,在半道上遇到了同样与同学结伴而行的宋淮瑾。
他的衣兜里依旧鼓鼓的,看不出装了什么。
极有眼力见的叶稚琳和宋淮瑾同行的男同学先一步去排队打饭,留下程时桉和宋淮瑾两人慢慢悠悠地并肩走着。
宋淮瑾好像比初见时长高了一点。
他从衣兜里掏出昨天晚上在家附近的诊所买的擦伤膏,小心翼翼地抓起程时桉的手将药膏放到她的手心。
“早晚擦两次,会好的快一点。”
宋淮瑾温柔的一字一句击打在程时桉心上。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对宋淮瑾有的这份非分之想,只觉得自己很肤浅。
肤浅到对宋淮瑾那好看的皮囊看了又看,移不开眼。
程时桉将药膏揣进兜里,极其不自然地别过脸不再看他。在喧闹的小路上,她小声嘟囔道:“干嘛对我那么好……”
宋淮瑾目光灼灼,语气阴阳道:“好妹妹,这是我作为你邻居家的好哥哥应该做的。”
只是哥哥吗?程时桉眼中的色彩淡了几分,她默默叹了口气,不再沉溺于自己小女孩的心思中。
“那就谢谢好哥哥啦!”
她不着痕迹地掩盖心中的失落,蹦蹦跳跳地对着宋淮瑾嬉皮笑脸。
天边的群鸟遁入云层,天色略微黯淡了几分。校园里干枯卷曲的树叶缓缓凋落,像一艘艘搁浅的小船平铺在林荫小道上。路过的行人踩上去声音清脆响。
宋淮瑾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言语,程时桉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无话,自己也低着头闷闷走路。
“时桉!”
尖锐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程时桉回头去看,猝不及防被一道腕力勾住她的脖子,引得她脚下一个趔趄。
宋淮瑾眼疾手快地抓住程时桉,可因冲击力太大,他轻握着程时桉臂膀的手从程时桉的手臂滑至她的手腕处。
他手上一用力,程时桉便稳住了脚步。
“你数学考得怎么样呀?”何漫漫没心没肺地挽着程时桉的手臂大吐苦水:“我觉得高一的数学还行,但是语文太难了!”
宋淮瑾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何漫漫依旧没有说话,反倒是程时桉在何漫漫来之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程时桉眉眼带笑,与何漫漫有说有笑地谈论着,显得一旁沉默不语的宋淮瑾像个淡漠的局外人。
“学长,我跟漫漫先走啦。”
在何漫漫的催促下,程时桉似乎也正好为自己的落荒而逃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于是她笑着与宋淮瑾道别,快得甚至没有看清宋淮瑾那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一路步行至食堂,宋淮瑾到的时候,程时桉已经坐在了叶稚琳身旁。虽说食堂人头攒动,但宋淮瑾却能一眼看到正嗦着面条的程时桉。
男同学向他招手,他径直略过姐妹三人走到同学给他占的座位上。
桌上摆了两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男同学面前那碗已经被消灭了一大半。
“怎么你一个人最后来?”男同学有些诧异。
“她和朋友先走了。”宋淮瑾曲腿落座,“面钱晚上放学发给你。”
“不用这么麻烦,下次吃饭你给钱就行。”
“好。”
坐在食堂正中央的程时桉看着宋淮瑾的背影逐渐结束了与叶稚琳、何漫漫的话头。她的筷子在面碗中搅动,汤面上些许漂浮的红油附着在筷子上。
见程时桉低头不再搭话,叶稚琳与何漫漫相视一眼也自觉噤了声。
食堂仍然处于吃饭高峰期,打饭窗口处还排着长队,先到食堂吃饭的第一波人已经结伴走出了食堂。
回到教室,史小胖又撅着屁股围观其他同学下五子棋,还时不时指着人家下的位置说三道四。
叶稚琳一巴掌扇到史小胖的肩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她双手环在胸前扬起下巴道:“他们下得好好的要你插什么嘴,你以为你很牛吗?”
史小胖抱着肩膀怒目圆睁,不服气道:“有本事你跟我下两盘啊,看我把你杀的片甲不留!”
“来就来啊!老规矩,输的人到走廊大喊三声自己是猪!”
“来啊!谁怕谁!”
“你俩怎么又斗起来了。”
程时桉无奈地摆头,坐到自己座位上不再搭理他们。她打开药膏在伤口处涂抹,凉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叶稚琳拖着板凳坐到史小胖的座位旁等待去外面取作业本的史小胖,又从程时桉的笔袋中取了一只黑色签字笔为下棋做准备。
侯文礼不允许学生在班里玩五子棋、象棋、跳棋等诸多棋类或牌类;也不允许她们看漫画、小说、故事会等课外书籍;更不允许他们带手机到学校。发现一次没收一次,毫无例外。
但威压之下勇者频现:头铁的人敢在身上揣两部手机、沉迷言情小说的少女书包里永远藏着一本最新版的「爱格」、被没收几次棋盘的男生又在明目张胆地下棋。
相比之下,叶稚琳与史小胖的五子棋显得幼稚又搞笑。
史小胖有一个专门用来下五子棋的作业本,每一页他都画满了十字方格当做棋盘,夸张的就连封面都没放过。
“你先还是我先?”
“猜拳呗。”
史小胖赢,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说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叶稚琳哼笑一声,“不过就是赢了猜拳,搞得像下棋赢了似的。我看你是在厕所里跳高——离屎不远了!”
第一局开始。
叶稚琳画「X」;史小胖画「O」
史小胖棋下天元,两人你追我堵打得有来有回。座位边站了越来越多起哄的同学,程时桉实在复习不进去于是拿着自己和叶稚琳的保温杯去走廊尽头接热水。
学校给每层楼的左右尽头都安装了饮水器,课间人多的时候上个厕所出来甚至需要排队接水。
此时人少,程时桉接水的时候周围几乎没什么人。她转头向外看去,回字形的教学楼中间栽了许多品种不同的树,有的已经枯黄掉叶,有的却依旧绿如春天。
天色渐晚,逐渐给树梢和叶片笼罩上一层雾色。丝丝凉风穿过枝叶缝隙吹到程时桉的脸上,也吹飞了她耳旁的短发。
程时桉伸手将头发重新挽回耳后,她的动作轻缓温柔,眼神中却透露着些迷茫和伤感。
教室中依旧喧闹非常,叶稚琳和史小胖在棋局里战的你死我活难分胜负。
“哦豁!”看得正起劲的同学A摆头惋惜,指着史小胖的最后一步棋,道:“你下这儿输定了!”
史小胖一开始偏不信邪,后来在叶稚琳赢下这一局后他才终于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后悔道:“卧槽!我刚刚看漏了!”
“现在什么局势?”程时桉踮起脚问旁边的同学B。
“一比一平。”同学B随口回答。
程时桉点了点头,
看来胜负的悬念留在了第三局。
随着叶稚琳淡然一笑,最后一笔落在本上,结局已然写定。
“唉。”男生们摇头长叹。
“耶!”女生们笑逐颜开。
“去吧,史小猪。”
叶稚琳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少女战胜劲敌的喜悦从弯弯的眉眼流露而出。程时桉勾起嘴角看她,高傲的女生此刻下巴微扬,正享受着她的胜利果实。
“哎!”
史小胖重重地叹了一声,语气中尽是惋惜和不服气。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出教室,走到走廊边。叶稚琳拉着程时桉倚靠在门框处,她双手环在胸前等着看戏,教室前后门都挤满了看热闹的同学。略微抬头,还能看见几个站在凳子上从窗户后探出的脑袋。
“快点啊。”叶稚琳等的不耐烦,“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喊。”
史小胖被众人架着不喊下不了场,于是他认命地闭上眼睛。心一横,高声喊道:
“史小胖是猪!”
“史小胖是猪!!”
“史小胖是猪!!!”
三声完毕,其他班的同学也从教室里跑出来看热闹。程时桉和叶稚琳被班上的同学挤到走廊上,高二八班的教室门口一片欢声笑语。
程时桉倚在走廊边往楼下看去,视线所及之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三六班的教室门口只站了四个人,四个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被楼上的动静吸引。
宋淮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抬头仰望的眼神温柔无比;程时桉与他对视,错愕间,她好像看到宋淮瑾勾起的嘴角悄无声息地收敛了。
是自己的错觉?
程时桉收回视线又重新看去,但宋淮瑾已经和同伴转身回教室了。
她略微皱了下眉,思绪随即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