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风早醒了。

熊猫幼崽闭着眼睛把胡萝卜幼苗从脚边抱起来，又到处嗅了嗅，然后带着小幼苗拱进巫图的怀里。

巫图睁开眼睛问：“小早？”

“嗯……巫姥姥，我好开心……”幼崽迷迷糊糊地说。

“呵……做梦了？”

“不知道，就是开心……有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我觉得……高兴……”

“是的，我也高兴。睡吧，时间还早。”

“嗯。”

“嗯……安……”苗苗咂咂嘴，说了句梦话。

“安。”巫图笑着说，完全没有搭理——山白打来的又一通电话。

桑泽国，乌土和白山正在她们新租的房子里喝下午茶。

白山吃着点心，含糊地说：“你不接我电话？”

“孩子们在睡呢。”乌土说，“你也不看看时差……”

白山乐呵呵地说：“我太高兴了嘛！真好啊，新生的小鬼——几万年没见过了！”

“……蛋蛋不算吗？”

“呃……她……还没出壳呢，不算！等等——那个小鬼，是‘娃娃’还是‘大人’？这差别——可太大了！”

乌土：“……”

如果，“鬼”从自然中诞生，会出现两个极端情况——

她是一个成年的鬼，通天彻地；

或者，她是个小娃娃，生而懵懂，需要身为前辈的鬼引导她成长。要是无人教导，她会隐匿于自然，然后在漫长的时光中渐渐成长。

“如果真是个‘小’鬼……”白山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拍桌大笑，“哈哈哈……巫小妹，你‘醒’得真是时候，不然地上就我一个鬼——我可忙不过来呀！哈哈哈……”

乌土：“……”

三月七日，多云。

褐月市，中央商圈的“茂茂步行街”附近，有一所学校。

大清早，学校边上的小路没什么人。晨练的居民有时会路过这里。

路边的常青树长了很多新叶。树下的落叶已经被机器人打扫干净了。

路上，两个一年级的小学生结伴而行。

她们穿着学校的运动服，正要到学校晨练。

在她们路过一棵行道树的时候，一只藏在树上的灰色老鼠突然愣了愣。

它使劲嗅了嗅，然后从树上跳下来，拦在两人前面。

老鼠龇着尖尖的牙，灰白色的眼球凸起来，紧紧盯着右边那个黑头发的学生。

黑色头发的孩子皱眉说：“嗯？什么东西……小鸿，老鼠有这么凶吗？”

灰色头发的小鸿说：“小旻——小心，它想咬人！”

“想咬我？看我‘大侠飞踢’——！”

小旻抬脚一踢，一下就把扑上来的灰老鼠踹飞了。

灰鼠狠狠撞上路灯柱子，然后掉在地上，软成一滩肉泥。

“嗐，脏兮兮的——我的新鞋子！妇亲刚刚才给我买的——可恶的老鼠！”

小旻甩甩脚，瞪了灰鼠一眼。

小鸿好奇地问道：“小旻，‘大侠飞踢’是什么呀，你开始练功了吗？”

“咦！昨天的电视剧你没看吗？主角太蒂了——这是她自创的‘绝招’……”

“唉——别提了。”小鸿叹气，“我又被妇亲抓去蹲马步了！她说，练武之前要先打基础。我昨天做完作业，蹲了三个小时呢！虽然不累，但是好无聊啊！”

小旻疑惑：“土姥姥，我三岁就开始蹲马步了！你怎么现在才……”

小鸿惊讶地说：“冥姥姥——三岁？！难怪你一脚就把它踢扁了！不行，我要加练……”

“你加油，明年我们就能一起练武了！”

“好啊！——诶，下个月武术大会，要不要一起去？”

“我回去问问妇亲。对了，那个……怎么办？”小旻指着路灯说。

小鸿说：“要报警吗——还是找找办事亭？”

两个孩子手拉手地走过去，蹲在灰鼠旁边。

“前面拐角有个办事亭，就去那里吧！”

“看，那棵树上有藤条诶！把老鼠绑起来怎么样……”

街道上有办事亭。

那些常见的办事亭，都是很普通的单间小房子。

红色屋顶的小房子，叫“人类办事亭”。

蓝色屋顶的小房子，叫“妖盟办事亭”。

小路的拐角附近，有一间蓝色屋顶的小房子，靠近另一条街道。

房子里，值班的办事员刚刚来换班。

她坐在窗口后面的桌子旁边，面对街道，正在吃早饭。

桌上有一大盆圆溜溜的饭团——堆得冒尖了。

黑头发、黑眼睛的办事员，一只手拿着饭团；一只手拿着饮料；两只手藏在桌斗里，正在织毛衣；两只脚穿着鞋，踩在地上；头上的黑色触角时不时就抖一抖。

她是蚁族的妖，喜欢做手工——赚外快。

她正在用触角和其它地方的族人交流信息。

“着火了……一夜之间就恢复了？有大妖路过吧……”

办事员一边吃早饭，一边自言自语。

“叩，叩，叩。”有人在敲打窗口的玻璃。

蚁妖抬头一看，没看见人，只看见一只人类的手。

那只手敲完玻璃就缩了回去。接着，有两个小孩子，扒着外面的窗台探出头来。

“妖媎媎，你这里太高了，有没有凳子？”小旻问道。

蚁妖放下东西，摆手说：“啊——不用！你们先下去，在墙上踢一脚，就有升降椅子冒出来——轻点踢，小心脚！”

过了一会儿，孩子们顺利坐到升降椅上，和蚁妖平视了。

“人类的小娃娃，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我们——”

“咕噜……”

“咕噜咕噜……”

小鸿捂着肚子，腼腆地笑了。

小旻也跟着笑。她眨眨眼睛，努力把视线从那盆饭团上面挪开。

她们赶着到学校晨练，还没吃早饭呢。

“哈哈，原来是饿了！这好办——阿媎这里有很多饭团！咸肉辣饭团，吃吗？味道不错！”

“好香啊！可是我们身上有点脏……”

“小事！”蚁妖笑着说，打了个响指。

两个孩子感觉身上一轻，浑身上下都变得干干净净。

“蒂啊！”

“是鬼奇的妖术！”

她们惊叹一声，互相打量起来。

“喏，干净了吧！给——这边有水，别噎着！”

“谢谢妖媎媎！”

“谢谢妖媎媎！”

三人一起吃饭团，还聊起天了。

“妖媎媎，你的脸受伤了？”

“好长的伤口……”

蚁妖说：“没呢！这是我新买的‘疤痕贴纸’，帅吧？”

孩子们点头。

“妖媎媎，你够吃吗？”

“够的。我们成年的妖怪，吃饭就是解个馋，少吃一顿也不会饿的……”

吃着吃着，小旻突然问道：“小鸿，我们是来吃饭的吗？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来着？”

小鸿回答说：“不是吃饭的吗？”

她们一边吃一边想，没什么头绪。

这时，她们脚下传来模糊的“吱吱”声。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办事员疑惑：“什么？”

两个孩子把手里剩下的饭团一口吃完，擦擦手，跳下椅子，然后从地面上捡起一条树藤，又坐回椅子上。

“你们的实验材料也饿了吗？”蚁妖问。

她一直以为地上的东西是她们学校发的实验材料呢——她一闻就知道那是个雄的。

小鸿摇头说：“不是材料。”

小旻说：“妖媎媎，我们刚才被一只奇怪的老鼠攻击了！”

“吓到了吗？”

小鸿说：“没有！小旻一脚就把它踢飞了……你看，就是这个家伙，像那种灰老鼠，但是很凶！”

小旻和小鸿一起解开树藤，露出里面的黑色垃圾袋。

小旻说：“我们向清洁机器人要了一个垃圾袋……”

两人打开袋子。里面的灰鼠还有气，但是瘫软着，还血糊糊的。

蚁妖一边看着它，一边咬了一口饭团，含糊地说：“嗯……古怪的东西，我也没见过。”

小旻问：“妖媎媎，这个东西，能不能换积分？”

“可以的。来，你先登记……好了！等科学院评估以后，积分会发到你的账户上。”

“谢谢！”

“不用——是联合政府要感谢你才对！”

“嘿嘿，那我们走了，再见！”

“妖媎媎再见！”

“再见！”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办事员盯着灰鼠观察了一会儿，眨眨眼睛，又拿了一个饭团吃。

“古怪，真古怪……先给陛下汇报汇报……”她想。

灰色高原，七号监狱。

十一区的犯人们吃过早饭，去另一块田地拔草了。

这块田里的庄稼还没成熟，和杂草长得很像。犯人们聚精会神地辨认杂草，有的人眯着眼睛，有的人瞪着眼睛。

“大妇，上午好！”

在田边监督的机器人向一个光头的女人问好。

她是七号监狱的狱长。

狱长穿着黑色军装，手里握着一条金属短鞭；金色的眼睛像鹰眼，牢牢盯住田地角落的那片庄稼。

犯人们“沉迷”拔草，还没发现狱长来了。

唯独两个吸血鬼，发现“大牢头”来了，心虚地背过身，蹲在一起，头碰着头，用她们的“悄声波”聊天。

“媎，我们为什么要心虚？”

“妹啊，你心里不虚吗？我很虚……”

“我也虚……为什么呀？”

“妹啊，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媎，我觉得……可能……又有族人犯事了吧，说不定还是大事！”

“……吾皇保佑，冥姥姥保佑，土姥姥保佑，天姥姥……”

“媎，媎？老——媎——念什么呢？你又拔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