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疏在早上的时候回了一趟别墅。今天是毕业典礼,他需要换一身校服再去学校集合。
他进门的时候周敏正好要出去买菜。看到他浑身狼狈的回来,简直都要吓坏了。
她着急道“怎么一晚上没有回家?我打了那么多电话!”
秦雨疏的书包和手机应该都是落在那个酒吧里了,电话自然是没有接到。
他没想把昨天那些事情告诉周敏,只能含糊说去了同学家过夜,把给手机落下了。
但是这话听着很不对劲。
秦雨疏从来不会去别人家过夜,更不会不接她的电话。
周敏觉得很奇怪,很不放心。但孩子已经平安回来了,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家里静悄悄的,这个时间秦霭和贺云菲都还没有起床。昨晚的事情和彻夜未回的儿子显然都没有被他们放在心上。
秦雨疏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校服就准备出门。
他们学校的夏季校服是简单的短袖衬衫和黑色西裤,搭配着一条款式简洁的领带。
他个子高,人又清瘦,衣服穿着偏大,有点空荡荡的。
周敏给他系好了领带,又整理了一下后背的褶皱。出门前还不忘给他装了两个饭团塞进怀里,又嘱咐他去把手机找回来,然后给她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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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疏到学校的时候有点晚了,宽大的操场上已经摆好了座位,各班都集合完毕,正在等着校长讲话。
他们学校是云城数一数二的私立中学。校园面积大,绿化也十分用心,整体建筑风格偏西式,看着非常的贵气明亮。
从校门一路到操场,道路两旁都种着应季的各色花卉,这个季节开的自然是栀子。
六月的栀子正值花期,开的旺盛,花香也浓烈,清新馥郁的味道存在感极强,充斥在空气的每一个角落。
秦雨疏一路沾着花香找到了自己班的队伍,然后走过去向班主任道歉。
他们老师倒是没有多说,只是让他快点站回到队伍里。
主席台上校长的声音苍劲有力,话筒的声音带着混响,为他情绪饱满的演讲增加了很强的感染力。
每年一次的毕业季,每年一次的送别会,他们目送了一批又一批的少年,也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
他说着过来的人的话,语重心长的对少年们进行告诫,可年少的孩子一脸的懵懂,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
秦雨疏默默的在人群里发呆。
许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一只队伍里溜了出来,把秦雨疏的失落手机和书包塞到了他的手里:“昨天你走的急,手机和书包都没拿,我就全部带回家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秦雨疏真诚的抱歉。
“这也没什么”
许谈问他“是家里出事了吗?昨天走的那么急,电话一直在响,我也不方便接。”
秦雨疏眼眸暗了暗,只说“没什么事,谢谢你了”
许谈见他脸色不好,也不太想提起昨天的事情,便识相的没有多问,悄悄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秦雨疏打开手机看了一会,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周敏打的。
微信上还有沈慕发来的一个消息。
上面孤零零的写着“对不起”三个字。
秦雨疏心脏微颤,不敢多看地把手机按熄了放到口袋里。
这会台上的校长说的动情,但周围好多同学都开始打起了哈欠。
时间慢慢推移,气温也渐渐的高了,十一点的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还带着一点痛感,秦雨疏脑袋莫名开始有点昏涨,只能闭着眼睛等待时间过去。
校长讲完之后,又换成了学生家长上台。
秦家的人没有同意,自然就换了另一个同学的妈妈。
那是位漂亮干练的Omega,目前在国家的科学研究院工作。
她说话的声音很儒雅,娓娓道来的感觉让人非常舒服,讲起孩子的时候眼里很温柔,语气里都是骄傲和赞赏。
她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讲着她的工作和生活,讲着她对自己女儿的规划和教育。
如何从小培养孩子的兴趣,培养孩子的学习习惯,游戏和放松的时间,旅游和做公益的比例。
这是一般的家庭触及不到的昂贵教育资本,是普通人参考不了的育儿经。
秦雨疏听着没什么意思,别开眼之后,默默的带上了耳机。
家长发完言又到了学生代表,这场活动似乎无穷无尽,不停的消耗着大家的体力和耐心。
到了下午两点,这些讲话才算将将完毕,终于进入了大合照的环节。
尽管晒了一上午的太阳,孩子们仍然对拍照的热情很高。
少年不知愁滋味,也不会明白这场别离带来的真正含义。只是不停吵着闹着笑着,拥抱着对方留下搞怪青春的留影。
秦雨疏他们班被分配在操场旁边的梧桐树下。师生一体的大合照拍完之后,大家又各自一群拍起了别的。
许谈拿着准备好的相机四处不停的游走,似乎想要把眼前的每一幅画面通通定格。
镜头悄悄对向秦雨疏的时候,他正站在旧围墙边的一簇爬山虎前,带着耳机看着远处发呆。
他的头发很浓密,颜色偏棕,站在阳光下的时候琥珀色的瞳孔会微微发亮,饱满的额头被碎发遮住,下巴削尖,轮廓很分明。
高挑清瘦的身材把简单的衬衫校服穿的利落干净,整个人的气质清澈又沉郁。
许谈眼睛亮了亮,迅速地按下快门留下了这一幕。
这张照片他想藏起来,留在他最宝贵的回忆里。
孩子们自己拍完,家长们也忍不住的要过来合照。大家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都在高兴的向父母介绍着自己的朋友。
这种热闹里从来没有秦雨疏的事情,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时间越来越晚,人群都渐渐散了,有几个同学和家长过来找他合照,他都一一应允,许谈和何均晨也凑过来和他拍了几张照片。
等到操场上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才有些疲累的坐到梧桐树旁边的台阶上,默默地朝着校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空气里的栀子花香很浓,校门口稀稀疏疏的,来往间只有寥寥的几个人。
秦雨疏的目光微闪,也都终于归于沉寂。
不管是秦霭还是贺云菲,或者沈慕。
谁都没有记得,谁也没有来。
秦雨疏沉默的垂下头,对自己不该存在的期待感到一阵可笑。
知道一件事情很简单,但是要做到却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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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谈拿着相机从远处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挨着。
过了好一会,才从包里摸出来一个盒子,朝着秦雨疏递了过去。
许谈笑着说“这是毕业礼物,就勉强收下吧。”
秦雨疏迟疑了一下,老实的抱歉道“对不起,可是我今天没有准备礼物”
“那就下次再补吧”
许谈摸着相机无所谓道“如果你留在云城的话,我们还能继续当同学呢。”
秦雨疏眨眨眼,觉得许谈说的也对。而且班长帮了他很多,他也的确应该回赠一个礼物的。
所以他低头拆开了包装,打开了精致的礼物盒子。
里面是一个圆乎乎的绿宝石胸针,轮廓设计成了猫咪的样子,周围还镶着一圈碎钻,光泽耀眼,漂亮可爱,看着就价值不菲。
秦雨疏真诚的笑了笑:“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许谈没有接话,只是跟着他笑。
两个少年并肩坐在了树荫里,微风拂过树枝又落在他们青春的脸庞上,头上梧桐树的枝丫摇摇晃晃,周围有蝉鸣和细小的脚步声。
是难得的一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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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待了一下午,许谈本来还想带着秦雨疏去吃饭,可是秦家老宅的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
秦雨疏皱着眉头接起,心跳控制不住的快了很多。
“小少爷,车子已经在学校外面接您了,董事长吩咐今天需要您回老宅一趟”
电话那头的声音来自秦老爷子的总助林让,也是个信息素等级很高的Alpha。
这位助理已经在秦家待了十年,是秦老爷子在公司的左膀右臂,也几乎可以说是最信任的人。
秦雨疏的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有些忐忑的问“有什么事情吗?”
林让简单的回答“秦霆少爷回来了”
秦雨疏拿着电话的手猛然收紧,心跳一下就快了起来。
小叔居然回来了!
他肯定是被抓到了!
秦雨疏闭着眼呼吸了几下,挂断电话之后立刻和许谈告别。
车子就等在学校门口,他有点着急的坐了进去。老宅离市区很远,开车过去大概还要一个半小时。
他的心情变得焦急万分,默默地开始为秦霆祈祷。希望这次爷爷没有那么生气,能给小叔留一口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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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霆是在两个月前逃的婚。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完全屠版了各大社交软件和主流媒体。
原本是秦氏集团和盛华科技的世纪大联姻,结果却以新郎官的跳海逃婚为终结。
秦老爷子活了将近八十岁,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
他顶着一张苍白的老脸,在媒体面前出了大丑,还和盛华科技那边彻底闹僵了。
这件事情的损失之大,都不仅仅是明面上的钱财。还有背后的各种资本博弈和各方的人脉关系。
秦霆惹了大祸,是绝对不可能被轻易放过的。
秦雨疏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秦义天的眼神。小叔叔一旦被抓回来,肯定不死也得被去掉半条命。
……秦雨疏到达老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院子里停着秦霭的车,该到的人已经到齐了。
林让就站在门口等他,表情非常的礼貌恭敬。
他其实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端正,举止得体,做事非常的周全圆满。
秦老爷子很看重他的能力,这位总助在公司的地位几乎可以直比秦霭这个太子爷。
秦雨疏简单的跟他打了招呼,然后被领着往宅子里面走,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太过紧张,他整个脑袋都开始有点昏涨。
这边是非常典型的中式园林建筑,雕梁画柱,亭台楼阁,更是从山上直接引了一股活水入了花园的池子。是秦义天花了大价钱请了行业泰斗专门设计的。
进门之后的每一扇开门,每一处景观陈设,都有渊源考究,每天的日常维护都要好几十号人来完成。
到达前厅的时候,他耳边就隐隐听见了几声闷响,那声音听着慎人,像是什么东西用力的打在皮肉上。
秦雨疏加快步子往里面去,在进门的一刻就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的小叔叔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的按在地上,而秦义天正拿着一根粗长的藤条,不停地朝着他的背上鞭打。
那藤条的大小看得人心惊,上面已经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秦义天下手都是死劲,早已经打的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整个背脊都没有一片好肉。
秦雨疏下意识便要冲上去制止,却被原本冷眼旁观的秦霭倾身拦了一下。
他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推了两下居然没有推动,一时没有办法,便出声直接喊道“爷爷!”
秦义天再次扬起的手臂顿了一下,严厉又浑浊的双眼缓缓朝着自己的小孙子看了过来。
秦雨疏劝道“不能再打了”
他一下使劲把秦霭给推开,然后小跑着挡到了秦霆的面前“真的不能再打了”
秦义天的目光在秦雨疏身上停留了片刻,下垂的双眼微微眯起,胸膛不断的起伏,看着是怒火未消的样子。
而地上趴着的秦霆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连一声哀嚎都听不见,只有一点浅浅的呼吸声。
算了,也不能真的把人给打死。
秦义天丢开了手里的东西,对着旁边的林让道“把他抬回房间里去”
打成了这样,不去医院也不叫医生,只是抬回房间里。看来爷爷这次是不会轻易放过小叔了。
秦雨疏后怕的喘着粗气,只看着保镖把昏迷的秦霆抬走了。
秦义天站在原地缓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