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外面的雨下更很大了。
豆大的雨点玻璃上噼啪作响,扶黎拎着小小的手提箱站在廊檐下,远处的景色都在雨中变成一副模糊的画卷。
他伸手接住几丝雨滴,水迹顺着指间滑落,刺骨的寒意渗入骨髓,他却恍若未觉,只怔怔看着眼前连成一片的雨幕。
“雨下得太大了,我去问问这里能不能租几把雨伞。”
庄介说着便放下行李箱快步往车站售票窗口走去,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窗口的人探出头来朝门口看了看,然后又缩了回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三把雨伞,都是普通的黑色长柄伞,虽然看着有点旧但遮风挡雨是足够了,用几张小面额纸币庄介成功获得了雨伞的使用权。
等庄介走进了扶黎才发现这几把雨伞并不是纯黑色,上面应该曾经有印花但时间太久便脱落了,只剩下些许印记,就连长短都有些微妙的不同。
真不知道车站是从哪里买回来的,不应该买一批一样的回来吗?难道是去商店一把一把挑的?那可真是有够闲。
相比起上面的理由,其实扶黎心里更相信这些都是旅客落下后没有回来取的伞,所以才会这么参差不齐,正好被站台拿来二次使用,既给旅客提供了方便也为自己带来了一份小小的收入,一举两得。
扶黎撑开伞走进雨中,雨水噼里啪啦落在伞面上,地上是密密麻麻砸出的小水坑,上半身是遮住了,小腿以下却是不可避免被雨丝打湿,风斜斜吹过几乎要将雨水全刮过来。
可惜了身边有其他人在,不然随便使个术法也不可能被雨打湿。
要不干脆暴露算了,扶黎自暴自弃地想:不就会点奇特的术法嘛,奇人异士、妖魔鬼怪们哪个不会点看家本领,他可以成为其中一个。
不过再一想又觉得现在不是个暴露的好时机,一个操作不好就会让庄介他们好不容易降下来的警惕心再次提起,所以在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等救醒雏衣后再行考虑。
但现在该怎么办呢?他和庄介是一个人,打着伞在雨中勉强但是行动自如,大角带着昏迷不醒的妹妹,只能将人固定在身上空出手来打伞,两人已经将最大的伞让给了大角,但这么一看遮两个人还是不太够。
扶黎眉头一皱:“这样不行,走不了几步路你就会湿透,要不等雨小下来再走,或者我去外面先找辆马车过来,这个车站客流量实在太小了,附近应该没多少坐马车生意的,我得走远些。”
庄介一听连忙道:“那还是我去吧,我好歹来过几次这边的路也熟。”
“别这这那那了,你身体刚好,要是出去淋了点雨又大病一场该怎么办?”扶黎一下就将人推了回去,不容反驳道:“你好好呆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大步走入雨幕之中,今天的雨水不知为何如此充沛,下了这么久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扶黎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路,幸好现在已经离车站很远。
一离开他们的视线扶黎顿时无所顾忌,一层透明结界迅速出现在身周,微湿的裤脚也变得干爽,扶黎风一样刮过空空荡荡的街道小巷,他就像脑中有副地图般,径直向着镇上的马车行奔去。
不是脑中仿佛有地图,而是迎接科的人就跟在扶黎身边当导航,之前来这边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里摸排过一遍,现在仗着人类看不见,三人骑着“茄子?”飞在半空给扶黎指路。
扶黎边跑边游刃有余道:“这里是天气不好连店铺都会关门吗?怎么一个个门窗紧闭?”
“上次来的时候都开着啊,可能是今天的雨实在太大了,门窗敞开着很容易打湿店里的商品才关掉的。”佐井巧在前面转了个弯,拐进一条偏僻的小道,然后停在一座看起来挺大的别院前,“到了,这里就是马车行。”
平时这些马车都被车夫赶上街载客,这会儿雨太大了街上没人,车夫们接不到生意再加上雨淋久了对马也不好,干脆全都回了马车行等雨停。
扶黎照着佐井巧的说法上前敲了敲门,门里吵吵嚷嚷的划拳喝酒、吹牛打屁掩盖了这微弱的声响。
扶黎后退一步看了眼大门,迟疑道:“喝酒驾马车算醉驾吗?”
佐井巧:“…………”
小原恭平:“……算、算吧?”
光村亮:“话说这里有醉驾这个罪名吗?”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扶黎努力挽尊:“咳,不管有没有,醉酒驾车都是很危险的事,不能疏忽轻视。”
“就算醉酒驾车,在这么空荡的街道上想出车祸也难,赶紧进去找个能驾车的人。”感觉自己被带偏了,佐井巧催促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去。”
扶黎上前推门,喧嚣声瞬间扑面而来。
和想象的不一样里面倒是没有很乱,只是在走廊下支了几张大桌子,男人们三三两两围在桌旁边喝酒边嚼几颗花生米,说到兴起处便大笑出声“啪啪啪”直拍桌子,震得人耳膜生疼。
院中酒味混杂着马匹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扶黎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又用力敲了敲门,却还是被嘈杂的笑闹声压了下去,他不得不提高声音开口喊道:“有谁没喝醉的!我出平时三倍的价格,麻烦出来一个载客!”
声音一下起猛了,院中立时鸦雀无声,一个个仿佛定格般朝他看来,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样,一窝蜂朝他涌过来自荐:“我!我!我!”
有钱赚谁还喝酒啊!最近几天他们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天被捅了个窟窿,雨下得就没停下来过,街上的人少了他们生意自然也少了很多,待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赚不到钱还会焦虑,于是他们干脆都聚到了马车行。
偶尔也能接到几个急着出门的主动找上门的生意,虽然挣得不多,但总比窝在家里坐吃山空的好。
扶黎就是那个主动找上门的生意,经过一番激烈角逐,这单生意由一个看着高高壮壮、肌肉虬结的光头大汉成功获得。
他们内部似乎有什么分配的规矩,虽然争的时候看起来都要涌到扶黎跟前上演全武行了,但最后还是在内部很平解决。
一点不像扶黎之前遇到的一些小摊贩拉客时的样子,恨不得一窝蜂都挤到他跟前,唾沫星子乱飞活似满天星,搞得他心情全无。
车夫长相粗犷行事却不粗犷,走到近前后车夫一伸手,文绉绉道:“请随我来,马车还没套好,您先在这边会客室休息一下。”
说是会客室,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有几张椅子和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有些干果和饼干,大概这里很少有客人过来,连接待室都很捡漏。
扶黎不是很在意地挑了张椅子坐下,见车夫已经走远,连忙对三个飘在半空的家伙招了招手。
“喂,我可跟你们说好了,今天你们绝对不准掉链子,这关系到你们伟大的辅佐官派给我的任务能不能完成,要是掉链子了任务进度肯定又要被推迟。”
虽然推迟一些也不要紧啦,鬼灯也知道这种找人任务其实最麻烦,给他的时间也很长,但进度一直不推进还是让他很恼火,这不是表明他办事能力不行嘛。
“呃,这个……”佐井巧不太自然道:“虽然有很大把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只能保证那小姑娘不会死,具体什么时候能醒是个变数。”
扶黎睁大眼睛:“那不是说就算你们成功将人魂送回身体里,但在看不见的人眼里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会被当成骗子吗?!”
“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眼见扶黎眼睛都眯起来了,佐井巧连忙找补:“但仔细看肯定不是这样,人魂回归,身体各项机能逐渐恢复,首先呼吸会变得更加有力胸膛出现起伏,一段时间后因为身体从冻结状态恢复,开始需要摄入营养,和先前相比反而会消瘦一些……”
扶黎:“……”
喂喂喂,这听起来越来越可疑了。
“别急啊。”佐井巧又反手取出一样东西,只见不过拇指大的玻璃瓶里装着许多小药丸,不仔细看就像菜籽一样:“这是来之前荼吉尼大人给我们的特效药。”
扶黎嗯嗯点头:“是什么呢?”
难道一口吃下去就能醒?真是这样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佐井巧大喘气一般:“特效营养丸!”
“你再说一遍。”扶黎怀疑甚至自己听错了,差点不雅观地伸手去掏耳朵,语调也高了起来:“我要营养丸干什么!”
“您当然不需要,但身体虚弱的救治对象需要啊,这里不像现代可以吊营养针,想要补充营养只能吃东西,但昏迷的人要怎么吃,所以这种小颗粒的药丸是最适合的,只要塞进嘴巴再加上一点点水就能轻松进入胃部。”
简而言之,就是可以加速对方身体恢复,身体恢复了人也会醒来的更快。
听完扶黎脸色好了很多,但还是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这不是加了什么猛药吧?我跟你讲,她只是个普通人,那些给神仙鬼怪吃的玩意儿通通不行,很容易补到爆体而亡的。”
“哼哼,这个您大可放心。”光村不知为何忽然骄傲起来,插嘴道:“以荼吉尼大人对人类的了解怎么会犯这样的错,里面加了桃源乡的仙桃汁,能量柔和又温补,是荼吉尼大人的拿手之作!”
扶黎:“…………”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做的吗,你这么自豪干什么?
一点灵光划过脑海,扶黎恍然大悟:明白了,又是一个拜倒在荼吉尼抖S气质下的抖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