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活舟一死舟。若是按照看见的事和遭遇分类,死舟多发生在第一、二位之中。
以下是完整整理:
第一位看见:红衣垂泣,加之自裁;
第二位看见:一号玩家在岸上一动不动,周围没有船;
第三位看见:三船相聚,上面无人;
第四位看见:向上阶梯;
第五位看见:三船分散分布,其中有白衣站在船头,双手捧着人头,脑颅的地方是一盏明灯。
很少有玩家破除死局。
暂纳入积分副本。
——《归暮阑珊·重塔记录》〗
找到傅大人是件喜事,但显然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在副本里的大动静,他就知道大概率不会是好事。所幸早有警觉,孟阆躲过了袭击,定睛一看,一只大鸟,展开翅膀的时候有半个成人那么大。他对鸟类不算精通,只能推断出可能是鸠。
鸟急切扑向他刚才站的位置,巨大的脑袋左右晃动,似乎对这里没有东西而感到不解。
声音。
做出了判断,孟阆轻巧远离门,看向室内。
如果忽略那些姿态各异的鸠,那么这次的室内无论从颜色,还是布局都是真的温馨。傅渭就站在一处角落,在因鸠啄地上散落的大大小小状若花苞的水晶玻璃而产生的碰撞声中,向他比了“嘘”的手势。
咚!咚咚!
站在门的鸠直接发出了泣血的鸣叫,在与水晶玩得不亦乐乎的四只鸠不约而同地扭头,长长的尾巴翘起,激动地大张翅膀!
它们向声音所在竭力撞去!
血溅当场的惨案没有出现,他们穿过了门和墙,飞了出去。
在这次,他才真正看清了它们,孟阆放下捂住耳朵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鸠有携巨木而飞的癖好吗?”
那些巨木又粗又短,它们的爪子不像是抓住了巨木,更像是巨木缠上了它。
傅渭刚要开口——
咚咚!咚!!
击打力道极大,所幸虽是隔音不太好,门的坚固度却极佳。
傅大人想要表达的欲望很强,他的表情眼神都在用力:门外是什么鬼东西?
但显然,孟阆懂不了一点。
那迷茫的眼神,让傅渭干脆利落放弃,去里间床头柜拿纸笔。经过艰苦斗争,傅渭了解了大致情况,孟阆知道了答案。
那些鸠是灯变的。
这个房间的确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从天花板垂到地下的灯已经散架,大部分水晶铺了满地,有些水晶已经变成鸟儿飞走了,有些则变成了巨木。
经傅渭阐述——一开始它们是分开的,但那些鸠十分坚定得在满地狼藉中寻找巨木,找到之后一言不发地咽下,之后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它们能听见巨响,看不见任何事物。
孟阆只问了一个问题:“那些木头是桑葚枝干吗?”
傅渭显然知晓,他只回了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啊!”
两人默默地捡地上的水晶,用一个大杯子收集起来。
期间,他们又睡了过去一次。
好了后,孟阆最后一次问:“傅大人不怕我坑你?”
傅渭乐呵呵地回答:“大不了失去一件东西!如此疯一次,这件事在重塔可不是算得到了一次回忆吗?无论怎样,值了!”
孟阆多看了傅渭一眼,干脆利落地从杯子里抓出一把水晶。水晶很凉,落在地上,空灵清脆,只剩最后一颗了,这一颗,他放进挎包里。
傅渭并不想对这个副本探究太多,倒仅是看着。
孟阆在“咚咚”声中,对傅渭说:“傅渭我怕鬼,多多海涵。”
傅渭是一步一步走实才走到这里的,其中免不了怂这个名词,但是扪心自问,是他不想浪吗?不是!他也一直憋了口气,孟阆给他讲述的方案冒险是冒险,可他久违感到了激动与刺激心脏的快感!
傅渭沉声却依旧难掩激动:“空相框、玻璃和食物,我带在身上了。孟大人,多多保重!”
孟阆笑了:“傅大人,也是。”
都说人的缘分是真的神奇,傅渭自这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孟阆。但孟阆这个陌生人留给他的勇气,让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临死前,傅渭没有走马灯,他想起了孟阆对他说的一句话——
观傅大人似乎畏手畏脚。但为什么要如此呢?在重塔和在外面没有丝毫不同,人这一辈子在哪活不算一辈子呢?傅大人想开点,不论重塔是否掠夺你的记忆,你在重塔待得久了,你也会变成另一人。随心而走吧,不要后悔!
但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地,傅渭深吸了口气,盯着孟阆将门开了一个缝。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玻璃应声而碎!水晶欢快地蹦蹦跳跳!
这意外让外面僵持的双方皆异动。
鸟哀鸣震耳,红衣被迫跪下腰杆却笔直。
红衣干枯的手死死抓住翠绿的竹竿,她尖锐愤怒的声音几乎贯穿耳膜:“我错了!?我何错之有!?他们活该死!他们活该活得碌碌无为!他们活该堕入永无止境的黑暗!他们活该被我踩在脚底!他们活该!活该!!”
红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对怒叫的鸠怒吼:“你不过是一只鸟!你他妈连人都不是!你凭什么教育我?!你承认吧,你从一开始就救不了我!我早就不要你了!我还怀有希望?是,是!我希望善良的人都去死!我希望和谐的场景都撕碎!我希望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经历痛苦!”
鸠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看着红衣。随后,它们一声低一声地泣血。
红衣冷漠静默。
“……”
躺在地上的白衣已经把三脚架丢弃,她抱着自己的头,为自己画上红唇。或因痛苦,她的手一直在抖。
“呢哎唔吗……”
“走!”孟阆拉一把傅渭,破门而出。
傅渭多看了白衣一眼,白衣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鲜红,她怀抱着自己的头,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点。
他向东门冲去,他听见了红衣的声音,她尖叫着:“我没有错!你们谁也没资格评判我!”
他听见了翅膀扇动的破风声。
他听见了孟阆一声破骂。
他打开了门,关上了门。
……
安静了。
也没有安静。
【恭喜玩家傅渭听懂了风铃,闻见了风雨,辨明了是非。
在无垠的海面上的一叶扁舟,它漂泊在黑夜中——一抹亮光,一簇火焰是它的所求,也是它犯下的滔天罪行。】
【红衣: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后悔。自读圣贤书,我便知道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另一种写法——顺天由命!】
【白衣:能不能不要不爱我?我好爱你,我好怨恨你。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呢?你就这么离开了,就留我一个人。】
【请玩家傅渭填写火的答案。】
〖她们所求的希望,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已收纳,请玩家傅渭在副本结束前再次填写火的答案。】
【个人所得剧情:[红白]
大致剧情如下:
红衣知道自己从哪里诞生的,她从海底最血腥的地方向外爬的那段时间可苦可苦了。
白衣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她一直守着一个少年。直到少年某一天笑眯眯地砍下她的脑袋,捧着她的脑袋,对她的脑袋说:他不要她了。
她流下眼泪,问:她做错了什么?
少年仍然笑盈盈,他说:她很漂亮,漂亮到让他觉得十分痛苦。他决定把漂亮的她丢掉,这样他就不会痛苦啦。
她还想问。
少年不耐烦地擦掉了她的瞳,她的嘴巴。
少年对她笑,对她说:我不爱你了。
她真的被不爱她的少年丢掉了。
她被丢在了尸骨堆上。那些尸体是冷的,她孤独一人,慢慢的,她开始怨恨他。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用鲜血给自己画上了丑陋的嘴巴。身体加上心里的痛苦,让她蜷缩成一个小点。
为什么只因为她漂亮得过分就抛弃她呢?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抛弃她呢?
她的血流干了,她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眠。直到自己的头被人缝在身体上,不得不醒来。
她看见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她。
那个她跪着、低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对她说:疼不疼啊?
她和她的头分离太久,嗓音发不出声。
而那个她对她说:我们造一艘船吧。
她对她说:造一艘大船。
她费力地问:为……为什么呢?
她对她说:让那些外来人看看他对我们的过错。
那个她对她说了一个弥天大谎:也许他会醒悟,会继续爱我们。
她听不出她的欺骗,她说:好。
她的腿骨被轻柔地抽出,被磨成的粉保护着船不被火吞噬。可她真的是太矮了,她们要做六艘船,一艘大船五艘小船,她的腿做了大船之后,只够再做四艘小船了。
她哭着说:要不把我的手也砍掉吧。
她怜爱地看着她,对她说:不,不需要。那些外来人大腿,也可以做成船的。
她温柔地凝视她,对她说:她叫红衣。因为她穿着红色的衣服。
她问她:她是红衣,那她是叫白衣吗?
红衣亲了亲白衣无瞳的眼睛,说:“是的,我是红衣,你是白衣。在船里面是,在船上是,在码头是。”
白衣问:“那其他地方呢?”
红衣说:“你想是我就是我,你想是你就是你。以后,我的腿就是你的腿,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
白衣不敢问红衣为什么要这样。
她只知道,在大船建成的那一天,房间里面多了很多灯,很多很多灯。
红衣很愤怒。
红衣说:“去死去死!我不需要你的爱!”
“可是我需要呀……”
红衣不让白衣在大船说话,塞给了白衣三角架,跟她闹腾;红衣不让白衣在大船里走路,抢了白衣的竹竿,拖着白衣在大船里彳亍。
红衣不再问白衣疼不疼了。
白衣在大船里面砍下了自己的头,抱着自己的头,那双被画上了眼睛竟含着血泪,她含泪而问:你爱我吗?
爱这个不漂亮的我吗?】
npc的关系和猜想出入不大,傅渭打起精神看他的处境。
这里不是船上,更没有海。这里仅是一栋房子,枯木围绕,或倒在地上、或相互依靠,枯草或低头、或匍匐,藤蔓缠绕在房上,一圈又一圈。
这是红衣对白衣的欺骗吗?
根本没有大船,只有一座破旧到荒凉的大房子,被了无生机的大自然包裹。
傅渭围着这个房子走了一圈,发现这个大房子像一朵绽开的花。其实也不太像,但是傅渭直觉这个就是一朵花。
围着大房子的是许多废池,若是俯看,便是一朵花——一朵极为繁盛的花。
一朵在黄昏中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