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萦漫无目的在外面游走,不知不觉到了阚江边。
涌动的江水搅起微湿的凉意,笼罩在人的心头,冷冷的。
失落吗?肯定所有的,林萦心里想。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跟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是今天当这种差距真切的摆在眼前时,让她觉得格外的难堪。
三个亿美元,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天价,她都没有这样的眼界,更别说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助益。不仅如此,反观自己每次拉下脸来找他的时候,都是希望借着他的力量能帮忙解决个人问题……
林萦垂眸,压下眼底的黯然。
脸上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她抬头,是滴滴答答的雨点从天而降。
江北是个气候干燥的城市,很少下雨,今天是个例外。
随着雨势渐大,天气愈发阴郁起来,翻搅起的雾气笼罩在江面,一时间天地都暗了下来。
这场大雨来的突然,林萦毫无准备,单薄的衣裙很快就被打湿,正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犹豫了片刻后,林萦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你去哪了?”周亦良的声音传来,隔着雨雾听得并不真切。
我们这边已经谈完了,刚好你有事在忙,我就先走了……”林萦越说越没有底气。
“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回去了。”林萦撩了一把被沾湿的长发,眼神飘忽的说道。她不可能说实话的,告诉他自己在阚江边淋雨,那太傻了!
随着话音落下,细细密密的雨幕被隔绝。一把黑色的大伞稳稳撑在林萦头顶。她回身,就对上了周亦良漆黑的眸子。
谎话被当场拆穿的感觉,就像心头被人用小刀划了一下,不是特别的疼,但并不好受。林萦很想解释,她不是在装文艺,也不是在贩卖忧郁,只是这雨来得太突然了,她想离开的。但窘迫和一种难言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头一哽,根本开不了口,生怕泄露自己心中的情绪。
男人发出一声低叹,把人带到自己怀中,不让她被雨淋到:“走吧。”
现在这样已经很狼狈了,林萦不想再挣扎了,任由周亦良带着她走。
公司大厅人来人往,路过的员工看见总裁怀里搂着个人女,眼珠子都要惊掉了。但是他们的总裁把人挡的太严实了,除了一截纤细的小腿什么都看不到。
进入高管专用电梯,轿厢门关闭,隔绝掉了外面扰人的视线,周亦良这才怀里的人稍稍把人松开一点。
电梯停在三十三楼,这次他们没有去总裁办公室,而是被周亦良带着去了走廊的另外一侧的房间,这里是他的休息室。
刷开门,入目的是暗色系,现代风的装修。沙发、床、衣柜……一应家具俱全,很像一个高级公寓。
周亦良拉开衣柜,这里有他的睡衣:“干净的,换上吧。洗手间有烘干机,衣服干了再换回来。”
把衣服交给林萦后,周亦良便离开了。
林萦抱着周亦良的睡衣站了一会儿,然后去了卫生间。
周亦良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杯姜茶。
约莫着林萦应该换好衣服了,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开门,他用工牌刷卡,进了房间。
林萦正弯着腰在鼓捣卫生间里的烘干机。她没用过这东西,好像是误触了什么按钮,机器发出刺耳的提示音,盖过了敲门的声音。
卫生间门没关,周亦良径直走进去,把手中的热饮递给林萦,然后低头在案板上操作了几下,机器终于不再发出警报,开始正常运转。
林萦朝门口挪动脚步,想跟周亦良一起离开卫生间。
“等一下。”周亦良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维持站在原处的姿势。然后另一只手,拿过架子上的吹风气,打开以后先在自己手心试了下温度,才开始帮她吹头发:“头发不吹干容易生病。”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关切。
卫生间墙上有一面镜子,里面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林萦个子不矮,但被高大挺拔的周亦良拢在身前却显得格外娇小。他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一只手撩拨着乌黑的发丝,动作轻柔而细致。许是热风烘烤的缘故,林萦的脸颊绯红,红晕一直蔓延到敞开的男士睡衣领口。
“林萦,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在a4纸上签名吗?否则稍有不慎连你自己是怎么被卖的都不知道。”林萦离开后,周亦良在办公桌上找到一张空白的a4纸,右下角处工整的写好了她的名字。联想到刚才他们说到要把账面挂到自己的名下,周亦良瞬间明白了她留下纸条的用意——她想留下一张借据给他,证明她会还钱。
薄薄的一张纸,却压得周亦良心里沉甸甸的。他的宝贝,怎么每走一步都这么艰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的关系,林萦脸色惨白,她抿着唇,长长的睫毛下垂,沉默不语。
她不说话,并不是认同周亦良的说法,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而是她太清楚被卖掉的滋味,因为她有过这样的经历。
年轻的时候因为跟徐斯年赌气,想试试娱乐圈这条路。不过娱乐圈的生存环境复杂,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所以想只先签一部剧试试水,如果自己真的不适合这个圈子,就另作他想。
宋玮是个商人,出于利益考量,他自然是想把合同期限拉长,跟林萦沟通了几次无果以后,他干脆越过她本人,直接联系到了她妈朱凤琴。
在朱凤琴眼里,女儿就是赔钱货,将来嫁人还得往里搭嫁妆,现在得知林萦有了利用价值,她比谁都激动。在宋玮的怂恿下,她以社区居民拆迁登记为由,让林萦寄回几页签好名字的a4纸,就是这薄薄的几张纸,生生绑住了林萦五年。
而宋玮那个人精,利用了朱凤琴,还不想自己往里搭钱,预支了林萦一年的基本薪水给她当作报酬。因此林萦入行的第一年,全是靠自己拼命接活动和商演攒下的演出提成过活。
也不过才二十七岁的心脏,却已经千疮百孔,人生这堂课对林萦来说太难了!
她吸了吸鼻子,忽的,回身,用力抱住周亦良劲瘦的腰身。
酸涩的情绪袭上心头,她没说出来的是。虽然有这段经历在先,但是因为这次的对象是周亦良,她愿意信任他。
柔软的发丝从手中抽离,周亦良拿着吹风机的手一僵,还没来得及感受怀里突如其来的柔软,胸口处蓦地感受到一片热意,是林萦滚烫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