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经三更了。”浅儿端着一晚清粥进入了书房,见沈梓还坐在书案看着写有案子的卷轴,便将清粥放于一旁的木桌。
沈梓将卷轴合上,看着将要见底的烛火,面上的愁色又重了几分。
见此,浅儿便重新将红烛换了一根:“大人不必忧心,此事如今已有眉目,只等将那人抓住便能知晓究竟是为何。”
“话虽如此,但只感觉没有这般容易。”沈梓起身,走到木桌前坐下。
浅儿走到沈梓的身后,玉手轻放于沈梓的眼尾之处,指尖泛起一阵碧色的微光,只听她说道:“大人可是在担心这为非作歹之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不,浅儿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陛下亲手处死王太医的夫人一事?”
浅儿点头:“嗯,听闻王太医也因为此事殉了情,如今在民间可是流传着不少他们的话本子,虽说在这皇城是一本也见不到就是了。”
沈梓苦笑:“若是这东西在皇城流传,那陛下定然会勃然大怒一番,到时候也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被卷入其中。”
“大人是想到了什么吗?听闻陛下和王太医是青梅竹马,不过,程大人不也是……”
“程大人是将门之后,自然与女帝青梅竹马,而王太医当时是太医院的一个学徒,女帝从小身子便弱,一来二去便熟了。”沈梓感觉到体内的疲惫渐渐的散去后,便端起了浅儿送来的清粥,温的。
喝了几口粥后,沈梓才又开了口:“陛下处死王太医夫人一事本没有什么,毕竟总有理由,但陛下的理由是王太医的夫人是鹿妖,迷惑了王太医的心智。”
“鹿……鹿妖?”浅儿的手微顿,指尖的灵力在一瞬间散去,但片刻后又从她的指尖冒出。
沈梓点头:“对,不过陛下的确让其显出了原形,至于是否迷惑王太医心智便不得而知。王太医死后,陛下曾派人去收过尸,但尸体却突然燃起了大火,火消之后便什么都没了。”
“那陛下她……”
“当初执着了三年,之后便不再让任何人提起,若是有人提起那便是杀头的大罪。”沈梓将清粥放下,想起新纳的安妃。
又道:“不过,陛下至今还是没有释怀,否则后宫的那些妃子又怎会每一个都带着王太医的影子?虽说这新的安妃看不出半点与王太医相似的,但总有一处会相似。”
浅儿点头:“嗯。”
沈梓伸手揉了揉眉间,感觉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轻笑道:“浅儿近日的手法愈加的好了,我如今已感觉不到倦意了。”
“大人,您还是早些歇息,别累坏了身子,这些卷轴可以明日再看。”浅儿有些担忧。
“嗯,三更了,也该歇息了。”沈梓缓缓地起身,在浅儿的陪伴下离开了书房。
不知是今夜看的太久,还是身子过于疲惫,沈梓的身子才沾到床榻,困意便如同密雨般向她袭来。
浅儿将烛火熄灭,关上房门后,却并没有回到偏院,而是提着灯笼从后门离开丞相府。
皎月并未挂于黑夜,而是被乌云牢牢遮住,就连稀疏的月光也不让其落下,使得今夜比往日暗上许多。
在城外山林的一处杂草丛生之地,一盏灯火将一片天地照亮,提着灯笼的人,看着在开棺的几人轻声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走了吧?这人葬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钱啊?”
正在开棺的一人,听到此人的话,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从一开始就说不行不行,最后还不是跟着来了?你如果觉得不行,跟着我们来干什么?就这种如同乱葬岗的地方,有人愿意埋他,还是带着棺材的,那就说明他身份不菲!”
听见这话,提灯之人便识趣的闭了嘴,正如这人所言,在这种相当于乱葬岗的地方,能有人将其用泥土埋上都实属不易,就更不用说置办了棺材,还立了带字的石碑。
“只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棺材我们已经弄了近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是打不开?难不成有什么机关在里面?还是这里面是什么妖物……”其中一人手中拿着铁铲,看着纹丝不动的棺材,双手都有些颤抖。
“有完没完了?若此处当真有妖物的话,那人又怎会让我们来此?况且他也说了,只要我们将尸体带给他,他便会给我们黄金万两。”
之前骂提灯人的家伙又开了口,说完还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只要有钱什么不能干?没钱还不如去死。”
此话之后,便再无人多语。
他们三人本就是因为没钱才干这事的,若是有钱他们早就娶妻生子,哪儿还会干这种有损阳德,还容易被打骂的事情?
这次的任务虽来的突然,但给钱倒是爽快,一次性给了三千两银子,事后他们还能再拿六千两银子,足够他们离开初阳,回家娶媳妇了。
两人尝试了多次,棺材盖仍然不为所动,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拿着铁铲翘才让棺材盖有些稍微的移动,见此法行,两人便站于同一方,拿着手中的铁铲对着棺材盖一顿折腾。
几只黑鸦突然飞过他们的上空,留下了几根黑羽毛落在了棺材上。
“不好了,有……”
提灯人突然开口,但话才从口中冒出,便没了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什么东西砸在棺材盖上的声音,灯笼也在那东西砸下后跟着落下。
昏黄的灯光,照射出一副干涸苍白的面容,仿佛全身的精气都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般。
“啊啊啊啊……”
两人看见这一幕,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叫声,铁铲因为手软而拿不稳给,他们也没心思再管什么银两,一心只想逃离此地。
血红色的火焰在黑夜中被点亮,三具尸首便就此化为灰烬,被晚风吹去,就此消失在了世间。
银色的泪珠缓缓滴落在铺满泥土的棺材上,浅儿趴在棺材上,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就连死都不能让你得到安息……”
…………
翌日,谢免醒来时佘岁已经不知所踪,他便早早出了皇宫,这次倒是比昨日来得轻松,没有遇见任何后宫的妃子与朝廷的官员,倒是一走出皇宫的大门就会看见天乙在外面朝他招手。
“你来的倒是早,不过也好,我正愁不知去何处寻你。”谢免见天乙从马车的车帘探出头向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天乙笑得灿烂:“这是当然,本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都说了要帮你,自然要积极点。”
谢免看了眼马车:“看来还不止殿下一人来了。”
“听闻初阳多得是美食,来了自然要在此多游玩几日,否则多亏?快上来,皇兄不会出手。”天乙说完之后便将身子缩了进去。
谢免拉开车帘时,便见马车中还有一位面容冷峻的男子,看了一眼后他便将目光收回,尊称了一声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一路无言。
天乙倒是想说话,但很明显因为天祝的存在而收敛了,因此整个马车都只有外面传来的声音,里面静的跟人都没了一样。
而谢免则不想生任何是非,他如今这身份可不好说些什么。
不过,好在皇宫离年年他们所住的客栈并没有多远,行驶了两条街便到了,马车一停,谢免就如同清风一般出了马车。
“年年兄?”谢免刚下马车,便看见佘岁独自一人的从客栈中出来。
昨晚还在他身旁睡着,今早就出现在了客栈,这是多早醒来的?
佘岁走到谢免的身前停下,点了点头:“嗯,前辈说想尝尝这里的东西,我便打算来给它买。”
“重睛前辈它怎么没一同来?”重睛不是总要跟着佘岁吗?昨晚好像也没看见。
“前辈回了一趟岙谷,半个时辰前才回来,如今还睡着。”佘岁说完之后,也不知发现了什么,看向谢免的身后。
谢免寻着佘岁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天乙已经从马车中走了出来,便道:“这位是石族的天乙殿下,殿下初次来到皇城,便想着到处走走。”
佘岁轻声道:“青琅轩?”
“你看出我的原形了?”天乙的身形一顿,颤抖着手指着自己。
“应当是对的,车上还有一个萤石。”佘岁将话落在了马车中还未出来的天祝身上。
谢免:“……”
他后悔了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天祝带着失魂落魄的天乙离去,谢免则陪着佘岁一并去给重睛买吃食。
“我曾经去过石族,虽说所待之日并不久,但只要是我见过的石族,我都能看出他们的原形。”佘岁突然开口,将谢免那飘忽不定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免看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语气带着笑:“那你能看出我有什么不对的吗?”
佘岁看向他,垂眸:“没。”
只对其他族的人灵啊,真是一个不确定的能力……
“我还会读心之术。”
佘岁突然开了口,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把谢免吓到连忙往旁边走了几步,稳住身形后,谢免用颤抖的手指了指自己:“那我方才所想……还有我这么久以来的想法都……”
“师尊从不让我乱用。”
“年年兄,你有没有听说过欲盖弥彰这个字词?”说着不让乱用,结果突然说自己有读心之能,这不就是听到了他方才心中所想吗?
佘岁淡笑:“我只是见你面色不对。”
“面色不对?”他如今这脸可是看不见任何神色的。
谢免快步走到佘岁的跟前,凑到佘岁的跟前,语气泛着冷:“那在年年兄看来我这张脸原来有神色的啊?”
佘岁往后躲了躲,艾青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谢免的面容,方才泛起的点点睡意,却因为谢免的这个行为而全部消散。
见佘岁躲,谢免将双手放在了佘岁的肩上,让他不要乱动:“年年兄躲什么?难不成年年兄除了原形还能看见其他的什么?”
“没有,但师尊说过眼睛不会骗人。”佘岁并未躲开谢免的手。
“眼睛?”谢免伸手指了指自己如今这双眼眸,他怎么记得这眼睛也不会有什么波动来着?
不过,这几日与这副身子的融合越来越快,也许久未注意眼眸了。
佘岁点头。
佘岁倒是不会骗人。
谢免将手背于身后,继续同佘岁并行:“年年兄的读心之能倒是方便,还能控制。”
他之前就认识一个会读心的人,只不过那人根本无法控制,可以说百里之内的心声那人都能听见,若不是后来偶遇一个灵族的医者,否则都不知道会癫狂成什么模样。
“嗯,不过也不是特别方便。每次醒来时都是处于迷糊模样,因此无法控制,会冒犯到许多人。”所以他才更喜欢无人之地。
“如此说来,年年兄每次睡下的时辰可是固定的?”谢免也没见过佘岁几次,每次同佘岁呆在一同时,佘岁要么才醒,要么要睡。
佘岁摇头,伸手揉了揉眼尾:“没有,向来都是困了就睡,会睡多久也不知道。”
“如今也困了?那我同年年兄说一个清醒的事情如何?”见佘岁揉了揉眼睛,谢免便开了口。
佘岁看向他,语气因为困意都轻了几分:“什么事情?”
“杀人的那家伙找到了,是丞相府的一名丫鬟,或许年年兄你们还见过呢。”毕竟都去过丞相府了,难免也会见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