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沙沙无休止的啃噬声中度过。
客栈的角落里堆满了各种瓜皮果核。
直到第五天清晨,江若瑶正在客栈后的小空地上,尝试着用灵力引导那些“黄玉”谷粒脱壳。
突然,她感应到客栈内传来一阵剧烈的、极不稳定的灵力波动,那波动狂猛而混乱,源头正是沙沙的气息!
“沙沙!”
江若瑶脸色一变,瞬间冲入客栈大堂。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大堂角落那个铺着厚厚藤蔓织物、被沙沙当作临时“储食点”的窝里,沙沙蜷缩成一个不断鼓胀、收缩的球体!
刺目的青光从它身体每一根毛发下迸射出来,沙沙的身体痛苦地剧烈抽搐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脆响。
它喉咙里挤出嘶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某种本能的挣扎。
“化形?!瓶颈要破了!”江若瑶瞬间明白过来。
沙沙本就处在化形的边缘,这数日来它毫无节制地吞噬着蕴含她精纯草木灵力的“灵植”,体内积蓄的灵力早已远超它这个小身体能容纳的极限。
“撑住!”
江若瑶低喝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结印。
磅礴而柔和的青色灵力自她掌心涌出,精准地笼罩住沙沙剧烈抽搐的身体。
她的灵力并非强行压制那狂暴的突破之力,而是如同一张充满韧性的网,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它,引导着那横冲直撞的灵力洪流,减缓它狂暴冲击的速度,保护着沙沙体内脆弱的本源不至于在剧变中崩毁。
同时,她强大的意念也传递过去,带着安抚和坚定的引导。
“顺着它!别对抗!想着你想要的形态!稳固心神!”
江若瑶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接响在沙沙混乱的意识深处。
在江若瑶强大的外力介入和意念引导下,沙沙体内那狂暴失控的灵力洪流终于被稍稍捋顺了。
它痛苦的嘶鸣声低了下去,身体虽然还在剧烈变化,骨骼脆响不绝于耳,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混乱感减弱了。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
积蓄到顶点的青芒猛地向内一收,随即轰然向四面八方爆发开来!
强光刺得江若瑶下意识地闭了下眼。
气浪裹挟着无数木屑、碎藤蔓织物猛烈地冲击着客栈的墙壁和房梁,整个三层木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光芒散尽。
江若瑶猛地睁开眼,看向角落——
那个铺满藤蔓的窝彻底炸碎了。
纷飞的木屑和碎藤片到处都是。
在那片狼藉的中心,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少年。
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身形纤细单薄,光溜溜的身上沾满了木屑和灰尘。
他的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顶着一头乱糟糟、如同被电过的灰毛短发。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两侧,赫然支棱着一对圆圆的、覆盖着细密灰色绒毛的鼠耳!那对耳朵快速抖动着。
在他身后,一条同样毛茸茸的尾巴,正不知所措地左右甩动,抽打着地上的碎屑,发出啪啪的轻响。
少年抬起手,有些呆滞地看了看自己属于人形的手掌——五指修长,指甲圆润。
他又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是头顶那对不受控制抖动的毛耳朵。
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懵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点声音,喉咙里却只滚出几个干涩、怪异的音节:
“叽…呃…姐…姐?”
江若瑶的目光从他那双茫然又带着点惊惶的眼睛,滑到他头顶那对不受控制抖动的灰毛圆耳,最后落在他身后那条同样毛茸茸、正不安分甩动着的尾巴上。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走上前,随手从旁边堆放杂物的木架上扯过一块预备做窗帘的、厚实的藤线粗布,丢给那光溜溜的少年。
“先把这个围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笑意,努力维持着平静,“沙沙?”
少年沙沙,手忙脚乱地抓住那块粗糙的布匹,笨拙地往腰间缠绕,试图遮挡自己。
听到熟悉的称呼,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聚焦在江若瑶脸上,里面的茫然迅速被一种找到依靠的兴奋取代。
他用力点头,喉咙里终于挤出几个清晰但依旧生涩的字:“是…沙沙!姐…姐!”
他低头看看自己围得乱七八糟的“裙子”,又抬手摸了摸头顶的耳朵,脸上混杂着一丝沮丧。
“耳朵…尾巴…藏…藏不住!”
江若瑶看着他那副狼狈又认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她走到沙沙面前,仔细打量着这具由沙鼠化形而来的、还带着明显兽类特征的身体,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种“自家孩子终于长大”的欣慰。
“化形是大事,能成功已是万幸,留点特征不算什么。”
她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探查灵力,轻轻点在沙沙的眉心。
“感觉如何?体内灵力可还平稳?”
沙沙舒服地眯起了眼,头顶的圆耳朵也跟着惬意地抖了抖。
“暖…舒服!”
他努力组织着新掌握的语言。
“灵力…好多!在跑!比以前…快!”
他比划着,意思是体内灵力流转速度远超从前。
江若瑶点点头,收回手指:“根基尚可,只是灵力过于驳杂,还需时日梳理沉淀。”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堆在角落的瓜皮果核,又落回沙沙那张还带着稚气和兽类特征的脸上,一个念头自然而然浮了上来——
“既然藏不住,那就不藏了。正好,咱们这热海客栈,万事初备,独缺一个能掌勺的。沙沙,” 她顿了顿,“以后这客栈的厨房,就归你了。”
“掌勺?”沙沙歪着头,灰毛耳朵也跟着偏了偏。
“就是做饭。”
江若瑶指了指角落里堆积的“蔬果”。
“你吃了这么多天,哪些果子甜,哪些叶子涩,哪种瓜汁水多,哪种豆子嚼着香,总该比谁都清楚吧?把它们弄熟,或者搭配起来,弄得好吃些。这活儿,除了你这张尝遍百味的嘴,还有谁能干?”
“以后要是真有客人来,总得让人家吃上口热乎的、像样的东西。会吃的人,学做菜总不会差到哪儿去。”她看着沙沙依旧懵懂的样子,补充道。
“做饭…给客人吃?”
沙沙低头看看自己沾着果汁和灰尘的手,又看看那些堆成小山的“食物”,似乎在艰难地理解着这个全新的任务和身份。
过了好几息,属于“职责”的微光在他严重亮起。
他用力地点点头,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不自觉地卷了个圈:
“沙沙…做饭!”